本帖最后由 海尔罕 于 2025-12-12 05:32 编辑
编者按:这篇诗作以“江声”为线,将黄鹤楼飞檐、银杏叶、《定风波》等意象编织成文化经纬,串起个人户籍变迁与城市记忆。诗中“积玉桥的月光”“司门口的梧桐”是岁月的刻度,“疏浚西湖的少年”“儋州椰壳碗”是精神的原乡。作者以“木桨推开秭归的雨”喻生命溯源,用“钢索震颤应和苏堤夯歌”写文明传承,最终点破:故乡是“被江声熨帖的岸”——它超越籍贯,是文化基因与生活体温的共生体,在“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中,完成对精神原乡的温柔叩问。
江声熨帖的故乡
东湖岸边人
江声把黄鹤楼的飞檐 熨作一枚温润的书签时 银杏叶正按住《定风波》里 某句微皱的涛声 那从黄州飘来的信物 叶脉仍蜿蜒着 北宋的泥泞与晴光
他们说六十八年足够让 江水三次改道 而我的户籍在户口册上 搬了五回家 积玉桥的月光认得鞋底的霜 司门口的梧桐丈量过 粉笔灰堆起的年轮 当关东街的孩童仰起清澈的诘问 忽然听见身体里 有木桨推开—— 秭归的雨,黄州的浪 终于泊在 绿萝垂下的气根旁
初春修剪盆栽 触到根茎里湿润的流淌 仿佛那疏浚西湖的少年 正把柳枝插进 比王朝更深的土壤 如今大桥的钢索震颤 仍应和千年前 夯实苏堤的夯歌 原来创造从不喧哗 它只是将指纹 默写入大地的掌纹 让每粒尘土都记得 体温曾怎样经过
暮色漫过窗台时 沙湖的雨忽然落在 退休证淡蓝的封皮上 索性推开教案 推开关闭的闸门 任东坡的蓑衣 飘成江鸥的翅膀 在楼宇的缝隙里 替每盏夜归的灯 认领一句 “一蓑烟雨任平生”
而惠州荔枝的甜 始终悬在病历本上空 像枚不肯坠落的夕阳 当CT胶片显影出 礁石的形状 我才读懂 儋州椰壳碗里盛的 是比玉食更澄澈的月光—— 所谓苦难的盐碱地 往往开出 最不可思量的芬芳
于是摊开褶皱的双手 学他将长江裁成 浇灌盆栽的软管 左掌种东湖的藕梢 右掌栽珞珈山的枫苗 在降压药盒背面 以蝇头小楷默写: “兹游奇绝冠平生” 而银杏叶在飘进江水前 轻轻落下注脚—— 故乡不是籍贯 是此夜 被江声熨帖的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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