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外五首）

一点蜜

 不知秋之将深
 文/一点蜜


 稻束献出了金黄的沉默
 田野空荡，任麻雀的标点起落
 那些归来的脚手架，要再次 
 将自己，钉进远方的轮廓
 午后的光，送两个人走向村口 
 一座桥弓身，咽下了所有叮嘱 
 她抬手为他披上外套，指尖 
 碰到的凉意，并非来自午后的光
 是秋风
 提前量取了他脊背的弧度
“天凉了，要喝温水”
 她站在原地
忽然所有的秋词，都像枝头的叶
在一阵风后 
保持了沉默的重量


镜子后面
文/一点蜜


第一日，他口若悬河，声音如涨潮
淹没了村口的空地
 磁铁般，吸来水泄不通的疑问
“免费的，”他举杯
像举行庆典
手指指向身后的五彩斑斓
几只胆大的手，迅速
将那份意外揣进怀里
更多的目光，在原地 
围成沉默的圈


第二日，潮水来得更准时
泡沫般的瓶子，被更多的手
捞走。空气里
甜味在发酵


第三日，潮水退去，他亮出
搁浅的底牌。话锋一转
拧开一个故事的阀门： 一个家
被医院的白稀释， 一个人
正与影子搏斗。 钱匣子，已见底
“父老乡亲，”他的声音沉下去
 “爱心，能替这产品赎回一点重量吗？”
那拿过的，没拿过的
此刻都揣着一面 
晃动的镜子


第六感
文/一点蜜


到达了西边 
阿谀与喧嚣就此销声匿迹
关着的门，早备着道缝 
将一种熟悉，轻轻放进来——


他抖落肩头没化透的雪
是三十岁的责任
从某座城连夜赶回 
半袋米，袋角有个洞 


在锅中一煮，天就亮了
她拿筷子去捞 
只夹起半粒透明的壳 ——
米的空，沾着晨雾




中秋月
文/一点蜜
 
它不是一轮月
是一轮放在磨刀石上的思念
 
圆时，拿到磨刀石上
正要看个够，吮吸那
从老树根里渗出的光——
母亲塞的热月饼还烫着掌
列车就撞碎窗景，一把
把磨刀石掀翻。离别是猝不及防的风
不等说句“再看眼桂树”，已是他乡客
 
磨刀石还在老地方
等奔波的人。我们被年月推着
在父亲留下的旧镰刀刃上反复磨亮
一份人间的月亮
不是天空那轮孤独的、总在夜晚
泼洒着无人接住的凉
人间的月，总沾着灶烟香


听人间
文/一点蜜
 
鸡鸭鹅换流水线的手脚
抵给混凝土森林的月供
 
宝马奔驰在眼底转
游山玩水在眼前晃
 
孩子的月供
老人的药钱
 
刚碰一场盛宴
就别一场离别
 
你是佛，你一直默默地倾听
人间一茬接一茬地继续

等
文/一点蜜


 一双手，空攥着
架在双眼的瞭望台
 
总盯着天边天鹅
想扯下那身羽白
填进空了半生的口袋
 
白天，他蜷在屋檐下
夜里，数着星子等“意外”
 
雪落了又化，化了又白
爬满他的头发，也盖了
那处始终空着的窗台
 
天鹅年年从头顶过
没一只，肯为他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