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蚂蚁

夏宇

　　五点半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后院的青蛙还没完全醒透，只偶尔有一两声试探性的叫着。刚听完新闻的我，揉着眼睛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漱，手刚搭在水龙头上，就瞧见洗脸盆里有几个小黑点在动。
　　想凑近了看，但是镜片上还蒙着一层薄雾，我摘下眼镜擦了擦，再弯腰——哈，是几只小蚂蚁。针尖大的身子，正沿着盆壁打转。昨晚洗头后急着赶稿子，竟忘了用清水冲净盆里的泡沫，估计是残留的洗发水香味把它们引来了。
　　往旁边一看，果然，牙膏管口没盖严实，旁边也聚了三两只，正围着那点牙膏渍“跳舞”。我没急着开水龙头，继续看它们忙忙碌碌。这些小不点儿，在光滑的瓷盆里爬得跌跌撞撞，有的还不小心撞到一起，触角碰触角，像是在打个招呼，又继续各奔东西找什么。
　　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夏天常跟着妹妹一起蹲在墙根看蚂蚁搬家，一蹲就是大半天。那时觉得它们神奇，能扛起比自己大好几倍的东西，队伍永远整整齐齐。现在看着眼前这几只，忽然觉得有点亲切。
　　我没用水冲走它们，“它们也是生命。”转身从架子上拿了根棉签。棉签头软软的，轻轻一挑，就有一只蚂蚁爬上了棉签。其它的似乎受了惊，在洗脸盆里乱跑。我把棉签凑到掌心，那只蚂蚁试探着爬下来，脚底蹭得我掌心痒痒的，像有根小羽毛在扫。
　　一只，两只，三只……我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把它们一只只挑到掌心里。总共七只，像七颗会动的黑芝麻。它们在我掌心里乱跑，有的往手指缝里钻，有的顺着掌纹爬，还有一只竟想往手腕上爬，逗得我忍不住笑出声。
　　走到阳台，发现花坛里的月季开了几朵，花瓣上还挂着露珠。我把手掌凑到泥土边，轻轻一歪，再用棉签一挑，蚂蚁们就陆陆续续爬了下来。有两只还在我掌心犹豫了一下，像是在跟我道别，然后才匆匆钻进泥土里，消失在花草间。
　　看着它们重新获得自由，在晨光里忙活起来，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其实放生这事，以前也做过，放生过鱼，放生过鸟，但都没这次这么触动。
　　这几只蚂蚁，小得微不足道，平时踩死一只可能都不会在意，但当它们在我掌心里乱跑，当我感受到它们那细微却鲜活的生命力时，才真正明白，再小的生命，也有它存在的意义。
　　作为一名普通的医务工作者，每天面对生老病死，更懂得生命的可贵。但有时候，我们容易忽视那些微小的存在，觉得它们无关紧要。可今天这几只蚂蚁让我想，生命从来不分大小，每一个能呼吸、能活动的个体，都值得被尊重。
　　就像这清晨的阳光，不会因为蚂蚁小就不照耀它们；就像这花坛的泥土，不会因为蚂蚁小就拒绝它们的脚步。我们在这世间行走，也该多一份这样的温柔，去留意身边那些不起眼的小生命，或许就能从中得到一些关于生命的启示。
　　收拾好棉签，回到卫生间，这次仔细地用清水把洗脸盆和牙膏管都冲干净了。再看一眼阳台，花坛里“静悄悄”的，但我知道，那几只小蚂蚁正在某个角落，为自己的生活忙碌着，真好。
　　于是，记下这段晨光里的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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