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菜园子（组诗）

点回归线

婆婆的菜园子（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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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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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种的红灯笼

在篱笆边静静燃烧

风经过时

总被呛出眼泪

像那年她孙女远行

她连夜炒制的

那罐青椒酱

每次她和孙女视频时

她总要先问：

"冰箱里那罐，还剩多少？"

而她数着

日渐见底的酱

像在数

她白发里藏着的

倒数计时

二、西红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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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的倔强，红的柔软

都在她掌心慢慢熟透

有一颗已裂开

露出里面

太阳的汁蜜

那是她年轻时

没说完的

一句句

甜而微酸的

家常话

三、空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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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把月光

一节节藏进茎管

在晨露里练习

倒立行走

婆婆弯腰时

整畦菜就变成

绿色的琴弦

弹奏着

只有泥土听得懂的

清曲

四、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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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纹里住着

整个夏天的闷雷

她摘下最皱的那条

说苦味能镇住

人心里窜动的火苗

我咬一口

尝到她用岁月

包裹的

半生清凉。

五、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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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在露水未干时

摘下那些顶花带刺的青春

粗粝的手掌抹去尖刺

被她腌进陶瓮

某个加班的深夜

我咬下脆响的瞬间

突然尝到

二十年前晨光里

她撩起围裙

擦汗时落下的

那滴咸

六、丝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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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沿着木架围栏

把夕阳纺成丝

某根老去的丝瓜络

成了她灶台边

最顺手的抹布

擦过油污的瓷碗

擦过孙女儿打翻的牛奶

最后轻轻擦过

自己眼角的

雾

七、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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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绿色的耳坠

在风里轻轻相撞

她摘下最修长的

说像孙女儿

裤脚跳动的

泥点

而此刻

它们正把整个夏天

折成可以

邮寄的

长信

八、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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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在第三片叶

开始发黄时

掰下鼓胀的襁褓

蒸锅升起白雾

我们啃食的

不是谷物

是她用皱纹

换算成的

一粒粒

金纽扣

九、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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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菜刀吻过的脖颈

在雨后重新昂起

割下最新鲜的那茬

露珠还挂在切口

像未及落下的

晨起的呵欠

鸡蛋在瓷碗里打散时

她将韭菜切成

长短不一的五线谱

热油"滋啦"一声

绿与黄开始

在铁锅的舞台上

演奏二十年

从未间断的

早安曲

十、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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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袍加身的宰相

在晨露里垂首

她采摘时总说：

"要挑最沉的——

吸饱了油香，

才够滋味。"

热油滋滋作响时

她将茄块炸成

金黄的云朵

蒜末爆香的瞬间

我已尝到

她悄悄藏进油香里的

所有欲言又止的

"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