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札记（组诗）

积健为雄

山中札记（组诗）
文|赵华奎

1.深山

深山里长满了形色各异的草木
在太阳的关怀下，都入了度春的剧情

葱茏的春日让人心更野
你得知一桩茶事正盛放在云雾缭绕处
若非风来
怎识得那扑面的清香

那个种茶人似盘踞的石头
被他调试过的水和云朵有一样的情怀
而对自己
终究没能调试出玉的光泽

想来是我们进山时惊了飞禽和走兽
多么寂静，又显荒芜
空谷拖长了清晰的脚步声
听起来，有溪流一样的节奏


2.在山中

那人在山中独坐良久，石头一样沉默
目光盯着水的源头
他相信每处泉眼都能吐出一条溪流

此山好像特意排空了风声和鸟鸣
只剩下水声
他其实看见了飞瀑在历练水的骨头
也把山谷当作约定的路径

如果沿阶而上，将会抵达一座古庙
灰墙斑驳，旧檐凿空
一口废池里枯萎的睡莲
有没有守住暗香，以及谁的一声叹息

这局部人间如此朴素
我们各自看护着内心的另一间庭院
替别人守密
替自己暗藏孤单


3.断崖

太多词语反复纠结在体内的深渊
千万年太久了
崩塌那刻
是不是一座山在释放炸裂情怀

我知日月永不限额
让它保持参差之美，让石头接受风化
让一些人
迎接新生时欣喜，面对死亡时挣扎

我猜或不猜，皆是峡谷让出两面断崖
它们久久对峙
仇人一样，好像从此失了联手的决心

当山风呼啸着从中间穿过
崖上草木拥抱在一起，集体承受疏离


4.雪中崖柏

那株崖柏是不是已含冤千年
独临绝壁
它在风中默默接住漫天普降的状纸
承受着日月的鞭刑

百丈悬冰不动声色，普及着冷冽
这有形之水
像是谁对寒冬无声的控诉
像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喟叹和惋惜

我们深陷于空谷
与石头一起，缅怀大雪淹没了的前世


5.山间行

若将天空喻为纸
鸟群则是排列无序的字，一落向枝头
就会长成一个人潦草的心绪

此时的天蓝有些虚张，云朵私筑城池
你会指着某片云
说我们身体里蓄有雨水
我等在谷壑边，盘算怎样接收一条河流

在山间行走，或停下来旁听草木密语
都是你的小确幸
你曾安排过桃花认领春水
把一路芬芳，带进那座低矮的山村

时光那么散
现在，我开始安排自己回到旧信笺里
认领你的身影
一处烟火，石头一样敦厚的亲人
2025.1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