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飘香》第一章 槐花盛开 第十一节 檐上落白

墨香

第一章 槐花盛开

第十一节  檐上落白

        晚秋，似乎来的比往年还要早一些，秋天的最后一场风吹过来的时候，青草黄了，树叶落了，门前的老槐树、白杨树、榆树尽力的挽留着最后一片叶子，可最终未能逃脱命运的安排，哗啦啦飘向远方，是风带走了它们，不是树的不舍。往后的几个月光秃秃一片，再也没有了盎然生机。树叶有树叶的选择，小草有小草的活法，小虫有小虫的世界，世间万物都在用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活着，有的直到闭眼时才算是正在的休息，奔波劳碌一辈子；有的在土壤里挖一个洞，然后把自己埋进去，不吃不喝，安安静静的睡着，再睡几个月，等着春风吹来时，睁开惺忪双眼；有的悄无声息的生长、枯荣，在那里静静地牡丹的样子，开会最绚丽的花，谁都看不见。

        人为什么不选择冬眠，如果真的能选择，那么我想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冬眠，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安安静静的睡上几个月，从此世间的各种尔虞我诈，人情世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尽管睡我的觉就是，这样是不是可以节约好多资源，是不是也不会给家人或者其他人带来麻烦，等到惊蛰之后，我再从土壤中爬出来，就像小草那般，粉粉嫩嫩的爬出来。都说“春困”“秋乏”，秋乏的时候是不是告诉我，该到冬眠的时候了，而我却视而不见，依旧忙碌着身影，春困是不是告诉我，还未到苏醒的时候。我想我们的身体都有这样的基因，只是我们在用自己的意念强行改变着这一切，将“冬眠”的基因永远的封印下去，这就是倔强的人类，这就是不屈服的人类，这就是不愿浪费一分一秒，在自己有限的三万多天的时间里，努力的活出精彩的人类。无法决定生命的长度，但可以决定它的宽度，是精彩是平庸，是惊天动地，是默默无闻，自己决定。

        李家湾、刘家庄，每一个小村子的人们都在努力的过好每一天，也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奋斗着一切。林家坪的众人也不例外，只是他们今年的秋冬季节却显得格外忙碌。喝茶的时间少了，挥动锄头的时间多了，坐在一起闲聊的时间少了，出门干活的时间多了，但，心里比以往的还要踏实，都在期盼这条路正式开通的那一天。

        白天的日头越来越短，似乎还未来得及干些其他的事情，太阳已经落山了。穿件外套，赶着骡子，扛着锄头，不停地挥刨，渐渐地，一件一件脱去外套，最后剩件背心或者短袖。晚秋的日子就是这样，早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炉子吃烤瓜。家里的炕也烧起来了，卧室里的炉子也点起来了，也不用去厨房烧火做饭了，一切都到了在堂屋里解决的时候了，秋冬季节，忙完田地里的活，时间便慢下来了，享受生活也是从此刻开始。

        这条路修的时间久了些，但是，没办法啊，全靠那女老少用自己的那双手，一点一滴的去完成。山路不好走，大型机械无法到达，也只好用自己的双手去开垦。还有将近十几米的距离就能完工，也就是四五天时间的工期。按照目前完成的情况来看，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望去，这条新修的路又宽又结实，还配套着排水沟、防护墙，妥妥的形象工程，就算是专业的施工队来了，也得为他们点赞。林震东每一次在休息的时间，抽着旱烟总是会发出诸多的感慨，称赞这条路修的好，又佩服自己当初做了一个很英明的决定，又感谢家人支持。这条路就像他的孩子那般，精心的呵护着，看着它“成长”也是一种幸福。

       林英东和母亲住在一起，这几十天，林英东忙着挖路，挣工分，所以他们俩干脆搬到林远东家里了，林英东忙完一天的活，早已筋疲力尽，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再去张罗着饭菜。太奶奶由刘英照顾着，大家都放心，身边还有两个重孙子陪伴，甭提有多开心了。

       “还有几天就可以完工了，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这天晚饭后，林远东、林震东二人坐在炕上抽着旱烟，聊着天，林致远一个人趴在炕上，抱着林远东给的算盘，不停地拨弄着珠子，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林远东交给他的珠算，只要家里来人，他总会拿出算盘，拨弄几下，再念几句口诀，表示炫耀，他很享受长辈们称赞的声音，也享受和他一样的孩子羡慕的眼光，乐此不彼。

      “是啊，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我看这天气有些不一样”虽说是晚上，除了夜空中的星星，还有挂在半空中的月亮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但林远东还是不由得往窗外瞟了一眼说道。        

  

      “希望这场雪，来迟一些吧，至少让我们把路修完”林震东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说道。

       “我们还得加把劲了，我感觉这场雪很快就来了”林英东说道。

        老天爷的事，我们谁都决定不了，它想什么时候下雨、下雪或者下冰雹，那谁都管不着，我们只能决定在天朗气清的日子里，抓紧时间干好每一件事情就好，管他明天怎样？后天怎样？未来又是怎样？

        一起出门干活，一起回家吃饭，这么些天都是这样形成的规矩，快到饭点的时候，女人们先回家做饭，男人们再干一会儿，等着听到回家吃放的信号，那便放下手里的活，午饭后，稍微在家躺一会儿，也算是短暂的补充一些体力，然后再接着干。

      “老二，中午吃过饭了，咱就不休息了吧，抓紧一些时间，争取早一天干完算了”此时，林震东已经扛着锄头在林远东的院子里，他的三儿子林学峰跟在后面。

      “可以”林远东从炕上下来，穿鞋，准备一起去，只是林学平还不能去，他吃过饭之后还要喂羊、喂猪、喂鸡之类的，刘英收拾着碗筷，也没有多少过多的时间，林英东说十几天没有回家去了，吃过饭，他便出门回家去了。

       就这样，三个人一人扛着一个锄头提前去往挖路的地方。

       过了许久，其他的人才陆陆续续的往地方上赶去，走在最前面的是老五林英东，他一边走着一边往远处看着，他们三个人提前去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一边走一边抱怨两个哥哥，做事“不厚道”。

      “你们快看，那里是不是塌下来一片”林英东突然说道。

       于是一群人站在防护墙上向着林英东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塌下来一大片。一群人来不及反应，一边叫着名字，一边向塌方的地方跑去，叫喊声划破了这个山谷，就连邻边的几个村子的人都听见了，纷纷站在远处，探出头望着，是不是有不好的消息。

       锄头、铁锹不能用，大家只好用自己的双手一边刨着落下来的土，一边叫着名字，第一个被挖出来的是林远东，林远东身下压的是林学峰，脸上身上全是土，抬到平坦的地方，林学平抱着林远东，刘英一边哭着，一边冲洗着脸上、鼻孔、嘴里的土，李婷抱着林学峰，不停地哭着，好在，林学峰有林远东当着，情况稍微好一些。其他的人争分夺秒的用双手挖着积土，邻村赶回来的男人们立马加入救援的队伍，顾不上干净与否，努力的用手挖着。

        林远东和林学峰终于缓过来了，两眼呆呆的望着，只感觉到心跳加速、有些晕，身体其他状况还好。

       “找到了”一个邻村的人突然说道，于是一群人有了目标之后，集中在一起，很快将林震东从被压的积土中挖了出来。挖出林震东的距离比他们两个足足有四五米远，怪不得找不到人，整个是个“土人”，根本看不出人的模样，头部被诺大的土块砸中，流出的血已将土壤染成了血红色，也不知道在积土下面埋了多长时间，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呼吸……此时，周围已经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人。

        天塌了，整个林氏家族的掌舵人就这样离开了，带着那条还未修完的路的遗憾离开了，未来得及骑着骡子在自己亲自主持修建的路上走上几回；未来得及吃到在即将开垦的土地中种出来的粮食；未来得及看到四儿子林学孝成家立业；未来得及看到五儿子林学发学业有成；未来得及看到孙子孙女步入学堂；未来得及给老母亲养老送终；时间将永远定格在那一刻。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中午临走时好好的一个人，就一会儿的功夫便是天人永隔，如果没有修这条路，如果中午的时间不再那么赶，是不是林震东就不会出事，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

       人生在世，本就是一个很脆弱的个体，虽说是生活在所有生物链的最顶端，看似强大，高高在上，但在一切病痛、意外中又显得那般渺小，不堪一击，不值一提，不外如是。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与其担心明天的种种，未来的种种，不如珍惜当下，活在当下，开开心心的过完每一天，就像那句话说的“不要因为五分钟的不开兴，影响你二十三小时五十五分钟的心情”。

       林震东的灵柩在家停放了三天，几个儿子、姑娘以及在外的几个亲人们都来了，送了林震东最后一程，最后将他埋在父亲林国民的脚下……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将秉承着他的意愿继续活着。

       暴风雪来临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同样，在这样的意外情况之下，没有一个人是幸运的，如果是幸运，那么希望每个人好好的活着，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看着自己的子孙后代个个成龙成凤，都能安享晚年，那才是幸运。

        后来经林远东回忆：大哥在最前面用锄头使劲的刨着山体土壤，我和学峰两个人在后面不远的地方将挖好的路面用榔头夯实，整个山体塌下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这样把我们三个人埋在下面，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发不出任何声音，黑暗笼罩着，动弹不了，紧接着呼吸越来越困难，在最后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被埋了多久，感觉时间就像一整天那么漫长，直到后来从积土中挖出来……只是我们俩被埋的地方没有什么大一点的土块，全是松软的土壤，而大哥被土块砸中，又埋了那么长时间……眼角的泪水顺着苍老的脸流了下来……

       每每回忆到这里，林远东总是责怪自己，为什么最前面的不是自己，为什么出事的不是自己，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了，再怎么后悔，再怎么努力，终将无法改变。

       这条路自林震东的离开而停止了修建，一方面是林家的每一个人不愿意去面对这件事情，另一方的确是天冷了，已经不适合在外干活了。也不知道这条寄托着林震东全部希望的路什么时候能真正的修好。

         随着林震东的离开，杨梅花一病不起，林学峰、李婷两个口，带着母亲辗转了许多地方，最终还是没能看好，也查不出什么病症，就是整天躺在床上，很少说话，到最后吃很少的饭，喝很少的水，整个人瘦了一圈又一圈。有时候刘英带着太奶奶一起过去看看，坐在她的旁边做着针线活，陪着她聊天，杨梅花也是时有时无的回答着一两句。刘英说她是丢了魂了，林震东的离开带走了她所有的希望，以及生活的目标，可能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了，现在的她就像行尸走肉般活着，仅有的一口气吊着。

        穿上棉衣棉裤，戴上棉帽，将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的，来迎接冬天的寒冷，总感觉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还要冷上许多。都在等第一场雪，一场大雪，厚厚的来一场，来年才能有个美好的收成。终于，洋洋洒洒的雪花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飘了一夜，屋檐上、房顶上、院子里早已落了厚厚的一层，门外的老槐树、枣树、白杨树也落了白，大地苍茫茫一片，刘英带着几个儿子儿媳妇们一边扫着雪，一边往门外搬运，几只麻雀喳喳叫个不停，它们似乎感觉不到一点儿寒冷是似的，没完没了的飞来飞去，没完没了的叫个不停，真叫人心烦。

       “二娘，我妈走了……”刘英一家人还在院子里扫着雪，林学峰突然跑进来，扑通一下子跪在刘英的面前，哭成了泪人。

        刘英手里拿着的扫把不自主的掉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来，摸着林学峰的头，流着眼泪，没有说话。这几个月，刘英去看杨梅花的次数是越来越多，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她的这个嫂子对这个世界没有多少克留恋的东西了，也没有多少日头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却来的如此之快，快的猝不及防。同样，在院子里干活的几个孩子，还有在堂屋里烧水喝茶的林远东同样感到诧异。

         两个月，仅仅两个月，在家躺了两个月的杨梅花，日渐消瘦的身体，瘦脱相的容颜，到最后只吃一点点饭菜的杨梅花，在这一场雪花中安详离世，撒手人寰，也算是一种解脱……

         就连大地也为他们动容，一夜之间“披麻戴孝”，此时的麻雀喳喳，已经不是那么讨厌了。

         两个月前，太奶奶听到儿子去世的消息，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送儿子一程，两个月后又送走自己的儿媳妇，接二连三的打击，使这个老人看上去没有以前这么精神了，最难过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林致远一直陪在太奶奶身边，虽然他还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但从每个人的脸上大致能判断出，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林震东走了，两个月之后杨梅花也随林震东走了，林氏家族的话事人走了，林学峰家的两个大能走了，以后家里的事全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了，给弟弟学孝娶媳妇，供弟弟学发上学、娶媳妇，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这样的重担他该如何去承受啊。

        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再到奔跑追蝶，每一次的成长都是一次历练，短短几十载，经历多少次的摸爬滚打、风风雨雨。十岁，在学堂，汲取知识，在家有父母养着护着，吃饱喝足了，尽管去学习知识，去疯狂，出事有父母罩着，家里大大小小的琐事，用不着自己操心。二十岁在外奔跑，看看外面的世界，撞了南墙，再回到最初的起点，努力奋斗。三十岁四十岁，有了自己的妻子孩子，方知父母的不易，接过父亲递过的烟，却撑不起父亲递过的担，终日为了一日三餐，为了碎银几两，不辞辛苦。五十岁，终究活成和父母一样的人，盼望父母长寿，盼望子女回家看看。六十岁，围坐南墙根晒着太阳，还想为子女奋斗一番，颤抖的手，不听话的腿，帮不上一丁点的忙。七十岁以后已知命数，终究是一抔黄土。人生啊，无非就是赤条条来，一群人围着你，你哭着，他们笑着，赤条条去，一群人围着你，你笑着，他们哭着。

        “奶奶，大爷爷和大奶奶去哪里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林致远突然问道。

        “他们啊，去找你的太爷爷去了”

        “那为啥要埋了啊”

        “因为太爷爷在下面”

        “那他们还回来吗”

        “可能不回来吧”

        “……”

清秋丽影

墨香晚美！沙发欣赏。

清秋丽影

人为什么不选择冬眠，如果真的能选择，那么我想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冬眠，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安安静静的睡上几个月，从此世间的各种尔虞我诈，人情世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尽管睡我的觉就是，这样是不是可以节约好多资源，是不是也不会给家人或者其他人带来麻烦，等到惊蛰之后，我再从土壤中爬出来，就像小草那般，粉粉嫩嫩的爬出来。都说“春困”“秋乏”，秋乏的时候是不是告诉我，该到冬眠的时候了，而我却视而不见，依旧忙碌着身影，春困是不是告诉我，还未到苏醒的时候。

这样的想法很好！可以摒弃一切烦恼。

清秋丽影

唉，为了修路，牺牲了林家掌门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清秋丽影

欣赏学习了，期待精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