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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海尔罕 于 2025-8-31 20:49 编辑
编者按:古城暑火蒸腾,荷撑素伞,紫薇燃霞;诗人以“粉笔”“教案”为桨,将两花写成江城脊梁——淤泥里立清白,烈日下守清凉。字句滚烫,却处处生风,读来满湖荷香扑面。
我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也是一名退休教育工作者。每到江城武汉的暑季,烈日当空时,总能遇见动人的景致:水上荷花朵朵绽放,岸畔紫薇灼灼盛开。于是写下这三首拙诗,不仅想赞美荷花与紫薇的娇美,更想歌颂那些如这两种花一般,有着坚韧、纯洁品格的人们。
江城双艳颂——致烈日下的坚贞与优雅
江城的暑气是块烧红的铁时
两簇火偏要往上撞——
东湖的荷是从淤泥里托起的白月亮
瓣尖还沾着黑泥星子,却把碧波推得老远
巷口那丛紫薇更野,把霞光揉成紫绒球
风一扯,就"砰"地炸出半条街的亮
你看荷啊,哪是舒展?是清风蹲在瓣上写的话:
"我不跟浊水走"
茎杆在水下攥着劲,像我当年攥着粉笔
板书"出淤泥而不染"时,指节泛的白
那些鼓囊囊的荷苞,多像没拆封的粉笔盒
在绿道旁等着被夏天一一打开
而紫薇在巷口举起绒球般的花簇
烈日下熬出蜜糖般的甜香
老墙根那株被精心浇灌的,去年夏末
落瓣正巧覆在摊开的教案上
墨迹晕开成紫色的印章,钤印"坚韧"
晒得卷边仍不肯低头,多像修鞋的老张
四十度天守着摊子说:"人得有个站得住的念想"
晨露在荷心打转时,总想起讲台上
擦黑板的水珠也这般晶莹
而紫薇叶间的晨光,恰似老花镜片上
跳跃的金色音符
退休后坐在窗台看花,见捞萍人躬身湖面
汗珠坠在荷瓣"啪"地一声
惊起紫薇枝头三两雀鸣,此起彼伏
都是不肯沉落的向往
夜市烟火漫过来时,荷沉进水底结藕
脆生生的白,尝得出清苦后的回甘
而紫薇仍在枝头守望,将落日余晖
纺成紫纱,轻轻披在我晾晒的白衬衫上
其实哪是花啊?
是东湖荷梗撑着不肯弯曲的脊梁
是巷口紫薇捧着不会散场的芬芳
是我们这些退了休的人,仍提着绿漆铁壶
让清泉与落花在尘埃里相拥取暖
今夜江风翻过东湖最后一页
荷灯与紫薇瓣在浪尖相认
每个光斑里都坐着个淬火的故事——
那荷藕的脆白,那紫薇的甜香
正顺着长江水,流进永不凋谢的夏夜
七月・荷与江城
七月的钢轨被日光烧得发烫
沿着江岸,一路向远方奔涌
白鹭突然划开带着沥青味的天空
而荷正从淤泥的暗夜里起身
披一身清水裁成的素衣
东湖碎成万片银鳞——晃得人睁不开眼
荷却捧着永昼的绿盏,静静站着
哎,哪一片波浪,能玷污云的影子?
烈日照旧宣读熔金的判词
淤泥在下面悄悄织黑色绸缎
荷却始终扬着脸——
露珠凝成它的冠冕
蜻蜓停下来,轻轻亲吻
这多像我们的人间:
我见过地铁轰隆穿过潮湿的隧道
穿白衫的护士推着氧气瓶奔跑
也记得那个教师,用半截粉笔
在斑驳黑板上画春天的轨迹
这是一座被水浸润的城市啊
每一朵荷,都是一枚行走的印章
盖在炎夏滚烫的契约上
说好了纯洁与坚韧,从不违约
晚风推着荷花香,慢悠悠穿过街巷
好多窗台飘起了洁净的旗
那些陷在泥里却仍望着光的人
正用脊梁,撑起一片清白的天空
荷瓣轻轻落进退休教案的褶皱间
变作一枚枚朱红批注:
「生存于浊浪而心向云霓者
终将成为水立的碑」
百日红・致江城
七月的光,把沥青路晒得发软
紫云从枝头朝天空倒流——
你呀,举着霞光编成的花球
在热浪里站出清凉的姿态
长江的水汽蒸腾,恍若水晶幕布
你用整整一百三十九个日夜
说着:火焰也可以很温柔
蝉声如潮,你却静默如锚
我见过你,把根扎进围墙的缺口
用细根缝补裂开的大地
记得有次暴雨折断你的枝条
第二天却冒出更多新绿,像一句宣言
那些穿碎花裙的姑娘
推着自行车慢慢穿过老巷——
车铃叮当一响——花瓣就轻轻落
飘进敞开窗户的教室
穿工服的建设者,额角结着亮晶晶的盐霜
他们的脊梁,和脚手架弯成同样的弧度
而你静静站在他们走过的路旁
像一枚枚盖下的、淡紫色的章
这是被烈日公证过的誓言:
所有在灼热中打开的生命
都会被写进江城的夏天
用芬芳刻下坚韧的印记
晚风开始搬运一整片花香
退休教师的教案里,又多了一行比喻:
「只有被暑气淬炼过的温柔
才能结出这么绵长的甜」
紫薇花飘进武汉的夕阳
每片花瓣都变作了勋章——
别在护士的衣领、教师的指尖
别在所有沉默有力的脊梁上
直到长江水吞下万家灯火
天边还燃着那团紫云般的火焰
像无数少女举着温柔的光
站成炽热人间里,那一抹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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