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人心相映红

老船还行

【编者按】这是一篇情节精巧、情感浓烈、意象丰盈的小说。它以“木槿”为主题，将爱情、乡土、创业、命运等多重故事编织成一则富有诗意的现代传奇。故事的主人公张一农高考及第在一条河岸漫游，发现了一大片木槿林，而且在这里邂逅了一位叫林为槿的姑娘，而这个姑娘的父亲受传统封建的影响，让姑娘辍学在家帮忙打理家务，当两人相遇后，一农为她的遭遇深感惋惜，告她可以凭自己的智慧赢得更广阔的人生。姑娘受此影响发奋学习以至成为一个科研团队的带头人，而一农毕业后一直没有忘记心中的丽人，凭记忆在一座城市开发了一片木槿林成立了酒业公司，十六年的辛苦十六年的等待，机缘巧合，在一个黄昏品酒时，他听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声音，见到了想要见到的人，俩人重逢自然开心不已，虽然并不是为槿当初的那片林地，但因花寻人，以花为媒，俩人心相印，即使错地，那又何妨？小说意象非常丰盈，语言诗情画意，故事情节峰回路转，人物形象特别鲜明，既符合时代的要求，又是乡村振兴、个人创业以及爱的相守的活生生的例证。（清秋丽影）

木槿人心相映红

文|老船还行

       1

      张一农没做过诗。不成想，当他跨入而立四年后的某个月夜，徜徉在他亲手培植的已有12年树龄的木槿林，倚在最粗壮那棵的主干上，仰望树冠处叶片花朵们为他的目光留出的一小块天空，与略呈梳子型的月亮对视的时候，不知是晚餐时喝下的几杯自己名下的酒业公司生产的木槿酒所撩发还是咋回事，一时间竟灵感走心，口吐起诗丝来：
　  月光梳过，一林子的夜色好顺滑
      滑落十二个春秋的木槿花语
      飘送一江清波
     恒久的思念堆叠梦的春山
     梦外，一林子绿叶红花都做了眼睛
     寻找，悬望
     不够，不够
     好想掏出心来做火炬照亮世间每一个角落
     爱，可以迟到，绝不会
      暌违终生

　　他是外地来的一个园丁，十二年的一寸寸光阴都伴随他耕耘着这片林地。
　　林地有樟树、桑树、橘树……可它们不过是些许点缀，高低起伏蔚为大观的是好大一片木槿林。
　　春夏秋冬，朝晖夕阴，风霜雨雪……张一农几乎把自己整个身心都种在林间树下，也可以说是把这块远离故乡的资阳厚土当做自己的故乡来深耕，来深爱着。
　　成日间，他不是开沟排涝，就是抗旱浇水，不是施肥喷药，就是保墒防冻地忙活着。日渐粗黑、布满老茧的双手，干起疏蕾、剪枝之类细活来，就像一名刺绣女工般轻灵、快捷而精准。
　　偶尔抬头，目光滤过深浅不一的紫红色花瓣，投向被枝枝叶叶切割得呈一小块一小块不规则几何图形的天空。
　　久久凝视中，总有一块天，与他心田的图像重合或基本重合——那是一张人脸，同最美木槿花一样笑得自然而酣畅的少女面庞。

    　　2


      与木槿相映红的那张脸，是在十六年前初次也是唯一一次出现在一农眼前的。那时候的张一农正值高考及第，考上省重点农校，离开学还有个把月光景，便一身轻松，一路漫游，偶然踏上外省一条河的沿岸。忽然眼前一亮，被好几株花事正盛的高大木槿吸引了，不禁流连其间。殊不料，比花更为吸睛的人面在眼帘闪烁跃动：在那花影深处，一个身形窈窕衣着质朴的少女，赤脚穿一双塑料凉鞋，站在林间一株木槿树旁。她手攥大号剪子，微微仰头，专注地一下一下地给繁茂枝条修着剪着。
　　一农呆立半晌，艰难地转身走了两步，可还是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右脚一跺，再度转过身来，笨嘴拙舌地说“好花，好美”。
　　一连说了好几遍，之前一直专注手中细活的姑娘不得不停下活计，朝贸然出现的发声者投来一撇。
　　十六年了，一农怎么也忘不了这一瞥。它来自一双格外明亮而纯净的大眼睛，略带几分羞涩，却并不躲闪，用一种能抵达对方心灵的视觉语言给这个陌生哥哥送来几许柔柔的问候。一农当仁不让接住这目光这问候，并投桃报李地回赠了过去。
　　素不相识的两个小青年，就凭这木槿的勾连，这目光的问候，很快就一见如故起来，像熟识许久的发小般聊了起来。
　　具体聊了些什么，因十六年光阴的磨蚀，难以一一叠现。但那双眼睛、那对笑靥和姹紫嫣红的木槿花一块刻在了他记忆的深处。
　　她叫林为槿，说话带着特有的温软和特有的土气。她说，木槿极不显眼，可好活。花开得久，能跨夏秋两季。她爱木槿，也喜欢打理木槿，可也想如木槿般跨一跨级（季），从地里跨到城里，比如考个学然后换个活法什么的。可爸妈说女孩子读书再多有什么用？早晚要跟男人生儿育女伺候男人一家子一辈子的，不如趁早多干活帮衬娘家来得实在。
　　为槿从来就是个实在而听话的女娃，尽管内心有十二分不甘，也无声服从，高中读了两年就辍学帮家里干活了。
　　一农苦笑着，摇摇头，说：“糊涂呀，糊涂！女孩怎么啦？大有不让须眉的巾帼呀。女子不是早就能撑起半边天了吗？你看这花，烈日烧烤，风雨狂殴，不还是开个不停，开了谢，谢了再开，闹腾一两个月也不带蔫的吗？为槿你不比这花更……！”
　　一个由衷赞许的字没说出口，为槿连连摆手，略显黝黑的脸颊刷的红了。低下头，盯着自己剪下来的一根冗枝，仿佛可以借此消退脸上红晕似的。
　　无声，足以胜有声的无声。
　　为化解尴尬，一农转身走了两步。为槿抬头，走近他，回身。四目再次对接，谁也没有避让，就这样，也不知彼此凝视了多久……
　　走的时候，一农从挎包里掏出一卷塑料包裹着的国内农校相关资料，递给她。低声道：“拿着，土地也渴望学识的淬炼……你一定行。”
　　为槿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也许能行，也许，还是……不行。我不知道。”然后，望了他一眼，迅速转身转身，走了，向着不远处一排农舍的方向……
　　一农凝望着这个高挑而略显单薄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小成这条尽头村村通水泥路上的一只蝼蚁。

        3



　　此去经年，这惊鸿一瞥呀，真成了一农心头挥之不去的“鸿”。大学读了一学期，他执拗要求转了专业——从农机类转到了园林景观设计与管理类。
　　毕业后，他背上行囊就南行。去哪？当然是为槿所在的那方热土哟。不过，当时只顾彼此交流眼神，连联系方式以及地址地名路线图什么的也忘了问询。只是凭着大致而不无模糊的记忆，再加上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心中的木槿地。虽然，曾经的江边小村镇有了不少变化，农舍长高了，长胖了，都快连缀成一片小型的水泥丛林了，覆盖了记忆里的田野和沿河林木。曾经的那片独特的木槿，那个木槿一样的村姑，无疑是属于这片河边坡地的。可姑娘怎么久久不现身呀？
　　瞅着太阳钻入了好大一团乌云，一农迷惘着问起天来了：上天呀，难不成你这是给我整出“人面不知何处去，木槿依旧笑南风”的境遇了？你这是要我不管不顾，在此安营扎寨干一番事业还是咋的？
　　太阳钻出乌云的一瞬间，他眼前一片明亮：对，就这么办。承包沿河较长一线坡地，培植并扩种木槿，葳蕤成一片花海。还有，木槿花还是酿酒的好材料，不如再兴办个酒厂，酿出好酒。没准能引来凤凰，引来和木槿相映红相媲美的那张人面呢。他猛地站起来，向当地镇政府机关走去……
　　这里是南方省份一个名叫资阳的小城的郊野。资阳，因地处资水之阳，土地肥沃，景色秀美，人文气色浓郁而得名。一农这个北方人，就在此种植木槿，把自己的未来也一并种在这里了。
　　十二度寒暑易节，四千多个日子的耕耘、经营和科研攻关，愣是让这一线荒芜的江边坡地，变成了一片令人惊叹的木槿花海。他的益农木槿开发有限公司成了跨区跨市乃至跨省的一张观景品酒的靓丽名片。对了，他旗下的木槿醇酒业分公司同样声名远播，慕名而来的买家络绎不绝，产生了不容小觑的虹吸效应，为资阳经济腾飞注入不绝如缕的生生活力。
　　事业有成的一农，并没有飘飘然沉迷物质和精神的双重享乐，依旧在耕耘，在凝望，在思念。多少个夜晚，他踯躅在木槿林间，从一个个枝叶的间隙里搜寻夜空，一直无望，一直悬望，一直勿忘。l

　　4


   前不久的一个夏日，天公作美，不晴不雨，太阳难得地躲云上歇晌大半天。南风徐徐，暑热减了不少。此季正值师生们暑假有闲。木槿园以及酒厂的游人如织、顾客盈门。一农和他的员工们忙个不亦乐乎。直到临近黄昏，太阳钻出云层，涂抹亮色弥补光的欠账，一农难得地消停下来，举起一小瓶38度的木槿酒，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正自品酒解乏，一个好听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请问，益农公司的董事长在哪？我能与他当面签个供酒协议吗？”
　　音色好熟悉，还有比音色更熟悉的——一农定睛注视声音的发出者，那双明丽的大眼睛，那种熨帖到一农心灵深处的眼神。不正是……正是……
　　静，静极了的静。仿佛所有的尘嚣都消失，所有的空气都凝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几乎同时打破沉默。
　　“为槿，林为槿，终于等到你，等到与木槿花同样欢笑的人面了！”
　　“一农哥，原来真是你呀！益农公司的名头这么响。我猜测过，会不会是一农哥创办的，可想来想去又觉得哪有这么巧？一农哥不是学农机研究农机的吗？怎么会……没想到呀，没想到这木槿情结居然拽着你跨行了，创业了。这片林子，这家酒厂，真有规模，真有特色哟！”
　　戏剧性重逢后，两人都有千言万语要向对方诉说。作为大哥哥，一农还是让为槿先说。

        5

　　十六年前，邂逅一农哥并聆听一番激励之后，为槿反反复复想了几个晚上，终于一拍脑门，揭被而起，翻箱倒柜，找出高一高二的课本，一页页一本本地啃了起来，后来又从已上大学的初高中同学手里借来高三旧课本，几乎把所有的夜晚都投入其中了（白天几乎没时间看书做题，不是田间林中，就是进城务工，挣钱帮衬家里，攒以后的学费）。
　　历经三载苦学加巧学，她终于考入了省城一所农业大学。她如饥似渴吮吸知识，一路奋进，一路领先，勤工俭学，从事家教乃至家政服务，所有的寒暑假都没回家。直至攻读硕士、博士，跨出国门深造。如今，她是学成归来的农学博士。回国也就一年多，就在省会组建了一个农产品新型食用开发科研团队。这次是慕名前来考察这片声名鹊起的木槿花林并品尝木槿酒的。还真是花好酒醇，太美了！过两天就率团队一干人来这里团建，今天就把年供酒两千箱的经济合同签了吧？
　　签罢合同，两人品着小酒，继续叙旧言欢。获悉一农哥这个北方小伙子在此南方小镇艰苦创业，十二年来与木槿为伴的经历后，为槿不胜嗟叹，还情不自禁学古代女子向他纳了个万福，拉长声调说“大哥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说完挤了挤嘴角，办了个鬼脸。
　　一农摆摆手说：“有木槿在，有悬望在，这点苦算个什么？只是有个疑团在我心头萦绕……为槿你当年离开村子后，就再也没回去过？那片老木槿林子……”
　　林为槿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她困惑地蹙起眉，看着一农：“老林子？什么老林子？我家……压根不是这里，是一河之隔、百余里之遥的湘阴县哦……”她顿了顿，似乎努力在记忆深处搜寻，“小时候，只有我家屋后坡上，有一小片木槿林，就是你当年曾经看到过的，后来修路，不得不毁了……”
　　“毁了？那片林子，那方土地的意象真给毁了，毁了，毁了吗？”一农喃喃地嘀咕不停。
　　瞅着他瞬间变得煞白的脸，为槿加大音量截断了他的嘀咕：“等等！一农哥，你莫非一直以为当年……当年你遇见我的地方，就是这儿？就是这资水之北的资阳区？”
　　湘阴，资阳。湘阴，资阳……哪跟哪呀，这是？一农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头顶。


　　6


   一瞬间，一农给一记沉重的闷棍打得踉跄了两步，脑瓜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瞬间失重、旋转、崩塌了一般。无数个寻找的清晨，无数个守望的黄昏，无数个对着天空发呆的夜晚……就这样都错付了真情吗？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一棵粗壮的木槿树干上，震得满树繁花簌簌作响，粉紫的花瓣如泪雨般纷纷坠落。他顺势一屁股坐在落英缤纷的林地上，抱头低垂，宛如一尊雕塑。
　　十二载光阴，他倾尽所有心血守望的，竟是一片“错误”之林！
　　“错地呀，C地，你承载了我十六年正确的守望啊！你，你，你，你这叫人啼笑皆非的“C地”呀！”
　　为槿起初跟着紧缩眉头，静默片刻之后，眉头慢慢舒展开，眸子里放出更其明亮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同时也缓缓地蹲了下来，降到与坐地的他同一高度。
　　“是的，一农哥，这是你的错林，C地。可这土里种着的，何错之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片由一农亲手打造的、盛大而充满生命力的木槿花海，声音里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了然，“你看这木槿，折根枝子插进土里，它照旧能活，还开得这么好，开得这么汪洋恣肆，开到了你我的生命时空交汇点。你哪有错？你只是在C地在错林做了一件比一般性正确更正确的事，十二年够不够？值不值？”
　　一农站了起来，折了一枝开了5朵鲜花的木槿，双手奉送给为槿：“十二年哪够？怎么不值？太值了！特别是在此等到了我的农学博士小妹。太给力了。今后的合作，想不愉快想不持久都不成哦。你说呢？”
　　为槿没吱声，抿嘴笑了笑，带几分调皮地再次纳了个万福。
　　“谢谢啊，从今以后，让咱们的日子咱们的事业以及咱们的……情感世界都万福吧。今儿从高兴到失落，再到更高的兴奋，如此跌宕的情感冲击，让我这不做诗的人禁不住要做两句，不，斗胆改两句诗了。”
　　“改谁的，哪两句？”
　　“唐人崔护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我要改成‘眼前葳蕤此林中，木槿人心相映红。’“

清秋丽影

船老师下午好！沙发欣赏。

清秋丽影

偶尔抬头，目光滤过深浅不一的紫红色花瓣，投向被枝枝叶叶切割得呈一小块一小块不规则几何图形的天空。

想象力实在丰富，真的是这样。

清秋丽影

事业有成的一农，并没有飘飘然沉迷物质和精神的双重享乐，依旧在耕耘，在凝望，在思念。多少个夜晚，他踯躅在木槿林间，从一个个枝叶的间隙里搜寻夜空，一直无望，一直悬望，一直勿忘。l

就为了那个曾经邂逅的姑娘，可是能再相遇吗？继续往下看。

清秋丽影

戏剧性重逢后，两人都有千言万语要向对方诉说。作为大哥哥，一农还是让为槿先说。
总算有缘再相会。

清秋丽影

如今，她是学成归来的农学博士。回国也就一年多，就在省会组建了一个农产品新型食用开发科研团队。

还真是有志者事竟成

清秋丽影

这次是慕名前来考察这片声名鹊起的木槿花林并品尝木槿酒的。还真是花好酒醇，太美了！过两天就率团队一干人来这里团建，今天就把年供酒两千箱的经济合同签了吧？
一个小女孩在不经意的提点下，真的大展宏图了。

清秋丽影

湘阴，资阳。湘阴，资阳……哪跟哪呀，这是？一农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头顶。

一农仅凭记忆在这里开发，结果还是记错了。

清秋丽影

　“唐人崔护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我要改成‘眼前葳蕤此林中，木槿人心相映红。’“

虽然错过了那片林地，但等到了一农日思夜想的木槿小妹，真算是人生之幸事了。我想，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冥冥之中，缘分自有天意，勤奋的正直的善良的人，上天总会给予好的安排，这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清秋丽影

这是一篇情节精巧、情感浓烈、意象丰盈的小说。它以“木槿”为主题，将爱情、乡土、创业、命运等多重故事编织成一则富有诗意的现代传奇。故事的主人公张一农高考及第在一条河岸漫游，发现了一大片木槿林，而且在这里邂逅了一位叫林为槿的姑娘，而这个姑娘的父亲受传统封建的影响，让姑娘辍学在家帮忙打理家务，当两人相遇后，一农为她的遭遇深感惋惜，告她可以凭自己的智慧赢得更广阔的人生。姑娘受此影响发奋学习以至成为一个科研团队的带头人，而一农毕业后一直没有忘记心中的丽人，凭记忆在一座城市开发了一片木槿林成立了酒业公司，十六年的辛苦十六年的等待，机缘巧合，在一个黄昏品酒时，他听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声音，见到了想要见到的人，俩人重逢自然开心不已，虽然并不是为槿当初的那片林地，但因花寻人，以花为媒，俩人心相印，即使错地，那又何妨？小说意象非常丰盈，语言诗情画意，故事情节峰回路转，人物形象特别鲜明，既符合时代的要求，又是乡村振兴、个人创业以及爱的相守的活生生的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