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湖村札记（组诗）

积健为雄

曹湖村札记（组诗）
文/赵华奎

1.曹湖村的秋天

一场霏霏秋雨过后，西河的水就凉了
泡桐叶捧雨滴
有的在枝头翘立，有的随河水漂流

北堰塘有空镜之心
装得下一片青瓦红墙，许多人影
以及我的天空
鱼群犯懒，青蛙静默

竹扁担是这个季节最不安分的器具
频繁加入秋收行动
我看见父亲挺直腰杆，咬着牙换肩
顿了顿
仿佛稻穗轻了一点，疼也轻了一点

乡路曲折，盘在前头
身后跟着牛羊，尘埃，无影的秋风

2.西河

河岸青草盛长，在风中摇舞
六月注定辨不清这些模糊的影子
我有草命
淹没在赵姓族谱里，读曹湖村的风水

闪电和惊雷
带着雨水，从西边强势侵袭了村庄
人们在地上匍匐
像一些受惊的水蛇，慌不择路

西河接纳了所有浑水，流动的物事
在低处喘息
那一河滔滔之水
令我们半茫然，另一半是清醒

每个日子都紧拥着村里的人
有时像云朵聚集，有时像叶片飘零

3.北堰塘

被时光怠慢过的一面水，依然故我
有数十亩清欢
白鹅戏水，孩童摸鱼
那个夏日，曹湖村的午后起了波纹

池边青石板光滑，数不清接过
多少只泥脚印
母亲蹲在上面用棒槌捶打青灰色衣物
浆洗朴素的日子

架水车的父亲，以水的方式关怀稻禾
那禾花有初世的欢颜
扬起童谣
扬起一个多么纯粹的夏天

入夜时，北堰塘接纳了小片星海
人们以尘世最渺小的一粒光
映照被梦亲近的村庄

4.往事

午阳罩住了曹湖村
泻下的暖
比每朵爱过我的焰火更热烈

天上悬挂的云彩是我最想采下的棉
织衣，蔽体
蔽住那个不堪回首的年代

母亲坐在灶膛前，填柴，生火
和还乡的我
说庄稼和牛羊，一些不足为鲜的往事

说着，说着
屋外，一场阵雨落了下来

5.春风兄弟

我唤跛脚的春风为兄弟
他喊自己的母亲为舅母

那个头发蓬乱的女人死于一场怪病
咽气之前
还怨赤脚医生救废了孩子一条腿

他在河边摇晃着走
堤上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6.哑女

哑巴女人聪明
有说不明的心灯点亮自己的生活

那年她随大雪来
手指的方向，或许就是回不去的故乡

与她成亲的唐姓二哥擅长渔术
早年就秃了头
他以一张渔网养大了四个健康的孩子

哑巴女人足够勤奋
弯曲的一生，成就了四桩和美的婚事

去年她随大雪走
没有人说得清哪里是最终的去处
2025.05.15

一默先生

先欣赏学习

清秋丽影

欣赏分享

老船还行

竹扁担是这个季节最不安分的器具
频繁加入秋收行动

只此一句，就勾起我久远年代的乡村记忆。吱扭吱扭忽闪着稼穑的劳累疼痛与希冀……

积健为雄老师这一组题为乡村札记的自由诗，以深沉的笔触，从暌违日久的旧时光里，为我们勾陈出一个个如同自家家人、乡党般亲切的鲜活农人形象，萃取出一个个如在目前的往日乡村生活片段。描写细腻，以点带面，将那些从乡土从旧时光里辛苦恣睢扒食果腹的劳作场景和艰苦生活画面，用极简的笔法高度凝练地表现出来。如此艺术手法，让人拍案叫绝！

建议精华鼓励。

积健为雄

一默先生 发表于 2025-5-19 10:16
先欣赏学习

谢谢一默老师，辛苦了

积健为雄

清秋丽影 发表于 2025-5-20 07:45
欣赏分享

谢谢老师来读，问好！

积健为雄

老船还行 发表于 2025-5-20 09:54
竹扁担是这个季节最不安分的器具
频繁加入秋收行动

谢谢老师批阅和鼓励，问好，还请多批评指正。

一默先生

老船还行 发表于 2025-5-20 09:54
竹扁担是这个季节最不安分的器具
频繁加入秋收行动

支持精华

一默先生

这组《曹湖村札记》以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乡村生活的肌理，将自然风物与人间烟火交织成富有生命力的诗性空间。

一、语言：素朴中的诗意淬炼诗人善用白描式语言，却在平淡中暗藏锋芒。如"竹扁担是这个季节最不安分的器具"，拟人化的"不安分"瞬间激活农耕器具的生命力；"母亲蹲在上面用棒槌捶打青灰色衣物/浆洗朴素的日子"，将具象动作升华为时间隐喻。动词运用尤为精当——"翘立""漂流""匍匐""摇晃"等词，既保持乡土语言的质朴，又赋予动态画面以韵律感。

二、意象：乡土符号的深层编码

组诗构建了完整的意象系统：水域意象群 （西河、北堰塘）作为核心载体，既是物理空间又是精神镜像。"接纳浑水"的河流与"装得下天空"的堰塘，构成包容苦难与希望的辩证关系。
季节符号 形成叙事脉络：秋收的沉重（稻穗的"疼"）、夏日的纯粹（禾花童谣）、冬雪的宿命（哑女来去），暗合农耕文明的循环时间观。身体书写 尤为动人：父亲"咬着牙换肩"的腰杆、春风兄弟"深浅不一的脚印"、哑女"弯曲的一生"，将生存的重量转化为具身的诗歌伦理学。

三、情感：克制的抒情美学

诗人以显微镜般的观察力捕捉细节，却始终保持情感的节制：

隐忍的痛感 ：父亲换肩时"疼也轻了一点"的举重若轻，比直抒胸臆更具冲击力。
静默的尊严 ：哑女"说不明的心灯"与"四桩和美的婚事"形成强烈反差，苦难中被照亮的生命更具震撼。
宇宙性关怀 ：末章"以尘世最渺小的一粒光/映照被梦亲近的村庄"，将个体记忆升华为对人类栖居的哲学思考。

这组诗堪称当代乡土诗歌的佳作，其价值在于：既未将乡村乌托邦化，也未陷入苦难奇观化的窠臼，而是以平视视角呈现土地中生长出的坚韧与诗意。诗中那个"装得下天空"的堰塘，或许正是诗人试图构建的诗歌境界——在有限的乡土容器里，盛放无限的人类共情。

积健为雄

一默先生 发表于 2025-5-20 22:30
支持精华

谢谢老师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