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猫

夏宇 · 发表于 2 小时前

　　在这寻常日子的忙碌里，文字似乎都被我遗落在了时光的角落，许久未曾好好书写些什么了。直到那个特别的周日，也就2025年5月11日，母亲节与儿子11岁生日撞了个满怀的日子，生活里的一份别样惊喜，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让我又重新找回了那些差点被忙碌掩埋的生活诗意，而这诗意的源头，便是那只叫阿花的猫。
　　阿花这个名字，是母亲取的。去年深秋的傍晚，我在院子里收拾晾晒的衣服，忽见围墙上蹲着个黑白相间的影子。她瘦得很，肋骨在毛皮下清晰可见，唯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像浸了蜜。母亲往地上搁了半碗泡软的米饭，她便跳下来，先用脑袋蹭母亲的布鞋，继而绕着我们的腿打转，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呼噜声。
　　“瞧这花纹，黑白配得齐整，就叫阿花吧。”
　　母亲笑着弯腰摸她的背，她便顺势倒在地上，肚皮朝上翻出粉白的绒毛，任母亲的手掌从头顶捋到尾巴尖，尾巴尖还俏皮地卷成个小问号——从此，阿花成了家里的“编外成员”。
　　那时我总在深夜趴在书桌前赶医院的宣传稿，阿花便跳上桌子，把自己蜷成个毛线团，暖烘烘地挨着我的肘弯。有回我盯着“如何让陪伴更有温度”的标题发愣，她忽然用尾巴尖扫过稿纸，在“陪伴”二字上留下两道浅灰的毛痕，倒像是替我在苍白的文字里添了笔毛茸茸的注脚。
　　在那个还未亮透的那个清晨，母亲敲开我的门，说阿花生了。我趿着拖鞋跑到院子里，绣球花的阴影里，阿花正半卧在旧毛衣堆成的窝里，五只幼崽像五颗刚出锅的汤圆，在她肚皮底下拱来拱去。
　　见是我，阿花的耳朵轻轻抖了抖，尾巴尖在窝边扫出细碎的弧度——她认得我熬夜改稿时的脚步声。四只小黑猫最是贪心，粉肉垫踩着她的rufang乱蹬，小黄猫却歪着脑袋，整个身子都贴在她温热的侧腹上，小爪子时不时抽搐两下，像是在梦里追赶蝴蝶。
　　儿子扒着我的膝盖往上瞧，热乎乎的呼吸扑在我手背上：“爸爸，小花喝奶奶的样子，是不是和我小时候一样？”这话让我喉头一紧——（算了，省略一万字。回忆是痛！）
　　春日里的阿花总爱趴在院子里的竹凳上看母亲侍弄花草，薄荷芽刚冒出两瓣嫩叶，她便伸出爪子去拨弄，嫩绿的汁液沾在粉肉垫上，母亲举着喷水壶笑骂：“阿花你个小捣蛋，再捣乱可要罚你守菜地了！”
　　她倒好，尾巴一卷，把自己蜷成个毛茸茸的花盆，任阳光在脊背镀上金边——黑白相间的毛发在光影里流动，像幅会打盹的水墨画。最逗的是午后晒太阳，她总爱把自己抻成条长长的毛毯子，四脚朝天露出粉白的肚皮，儿子拿狗尾草去挠她，她便“咕噜咕噜”笑出声，爪子虚虚地扑两下，却故意让草茎从指间溜走，末了还把脑袋搁在儿子磨破的球鞋上，仿佛那是全世界最舒服的枕头。
　　我站在二楼的走廊里，低头便看见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揉在一起，在地上织成张毛茸茸的网——忽然觉得，阿花教会我们的，何尝不是最本真的陪伴？
　　有了幼崽的阿花，性子添了几分柔软的警觉。昨天下午，我将摩托车骑进院内，“突突声”声响惊飞了家里的公鸡，阿花瞬间竖起耳朵，尾巴绷成蓬松的扫帚，箭一般窜到窝前，前爪微屈盯着空中，直到确认没有危险，才转身用脑袋顶开挤作一团的幼崽。
　　小黑猫们总爱叠罗汉，最小的那只被挤得翻了个跟头，喵喵叫着往阿花腿缝里钻，她便用下巴轻轻顶住小家伙的屁股，像推毛线球似的把它推回奶阵前。小黄猫最是活泼，总用后腿蹬着阿花的肚子练习站立，颤巍巍的身子像片被风吹动的落叶，有回竟伸出小爪子去够阿花的胡须，被她用尾巴尖轻轻扫了下鼻尖，便委屈地“咪呜”叫着往我脚边躲。
　　我弯腰抱起这个颤巍巍的小生命，它的胡须尖还沾着阿花的奶水，在我掌心发出细弱的呼噜，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视频，父亲抱着早产儿的镜头——原来生命的重量，从来不分物种，都能让人心尖发颤。
　　儿子这几天总是把猫窝搬到自己的书桌下，还把猫崽放在桌上。他说，要看着他们长大。儿子写作业时，铅笔尖在本子上沙沙作响，阿花便趴在他膝头打盹，尾巴偶尔扫过作业本，留下几道浅灰的毛印。昨晚，小黄猫竟踮着脚去够他晃动的笔尖，前爪悬空乱挥，像在跳一支笨拙的圆舞曲，逗得儿子笑出眼泪：“阿花你看，小花在学我写字呢！”
　　这名字倒是应了景——母亲说，小黄猫像极了刚来时的阿花，一样的活泼，一样的不怕生。想起去年冬天，阿花却依然守在我身边，听着键盘声，替我把孤独的影子，捂成了暖融融的毛团——用无声的温热，熨平文字里的棱角。
　　后院的菜地里，番茄藤正顺着竹架往上爬，阿花偶尔会蹲在垄边，看蝴蝶在黄色的番茄花上停驻。她总是先把身子压得极低，尾巴尖轻轻晃动，像根绷紧的琴弦，待蝴蝶展翅的瞬间，便猛地扑过去，却总在即将碰到时收住爪子，任那抹彩色从掌心跳走，自己则甩甩沾着泥土的爪子，装作若无其事地舔毛。
　　母亲摘菜时，她便跟在脚边，替母亲驱赶捣乱的蜗牛，末了还要蹭蹭母亲的裤脚，仿佛在讨要劳动果实——当然，她讨的从来不是菜，而是母亲掌心的那点温暖。
　　暮色漫进院子时，阿花会挨个舔遍幼崽的绒毛，把它们往窝里拢了又拢，自己则蜷成个毛茸茸的句号，守在最外侧。忽然觉得，生活的动人处，或许就藏在这些细碎的瞬间里——是阿花为幼崽舔毛时的温柔，是小花踉跄学步时的笨拙，是她们在我们忙碌时悄然相伴的身影。这些带着毛茸茸温度的日子，终将在时光里沉淀成诗，让每个平凡的清晨与黄昏，都有了值得被记住的理由。
　　阿花不知道，她的到来，早已让这个家多了份说不出的圆满。就像母亲给她取的名字，朴素里藏着亲昵，就像她带给我们的温暖，安静里裹着长情。或许在某个未来的清晨，当小花们也能跃上围墙看风景时，我们会想起这个春天，想起阿花第一次做母亲的模样，想起那些被猫爪印踩碎的光阴。
　　原来，连孤单的日子，都能被这些柔软的小生命，缝补成缀满阳光的毛毯，而我们守护着彼此的时光，本身就是最好的“宣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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