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村庄（组诗）

积健为雄 · 发表于前天 20:19

寂静的村庄（组诗）
文/赵华奎

1.老屋

低檐下的雀巢空了
新织的蛛网里有挣扎不已的飞蛾

苔藓潜伏在土墙根部
用一个春天的情怀，孤单地接受雨水

记不清墙上的老照片有好些年头了
祖母在田里捡秋
生产队传来祖父饿死在仓廪里的消息

老物件见证了几代人的离合悲欢
如此亲切
我每回亲近，都忍不住翻一翻时光谱

春耕，夏长，秋收，冬藏
每一次轮回都记载在堂前的日历上

2.砍柴

草木有刀斧一样的宿敌
我是否有草木的纹路

那时清水寡淡，柴薪让炊烟疯长
苦日子没有尽头

父亲别着斧头上山，与树们反复周旋
樵歌当战歌，荡回空谷

山鸟惊起
凌乱的翅膀碎了落日余晖

他从悬崖处折回
从苦水里，救起四个孩子

3.寂静的村庄

村庄比池水寂静
投水而死的女人掀起过一层波纹

池边茅草柔顺
水里有慈悲的女鬼，托起呛水的孩子

信奉耶稣的祖母已八十高龄
她口齿漏风
在夏夜里，给我们讲神奇的鬼故事

村子上空，月色干净
投出一些暗影。我从此心悸走夜路

4.老油坊

老油坊追随晒谷场打拼多年
那么多花生、大豆和油菜换了命

但凡与土地有过命交情的物事
都有慈悲之心
它们挤出汗水和泪滴，浸润每个日子

茅草顶旧了，漏过雨水
也漏过点点星光
寡言的父亲，计划用整个春天来缝补

半两清油炒起野韮菜
下薄酒
他的领地是这间老油坊，清淡的生活
渐渐发光

5.戗刀人

寂静的村庄在日月安抚下渐渐老去
故事里走出一位戗刀人

绕村的溪流有柔美身形，温和的性情
以清澈的话语
将庄稼说服，激活了一块磨刀石

他像一阵暖风在村头巷尾穿行
悠长的吆喝声，唤醒了锈蚀的刀剪
它们又在阳光下亮明真身

他再净手，以指尖试锋
打探自己内心深处的温厚与凉薄

影子越来越暗
我已看不清消失在记忆的哪一页

6.年关将近

年关将近，游子归家的路有多漫长
乡情就有多泛滥

我搓着冻指，给村里二十八户人家
写春联
炮竹盘着红心思，藏着爆裂的欲念

sha年猪的师傅，刀口闪着兴奋的光
接着鲜血染红了白雪地
刀在骨肉间走动，嗞嗞作响

二哥带着一个漂亮媳妇从南方回来
高跟鞋在泥土里翻了船

小院关不住的年味开始漫延
梅傲春雪，鹊登高枝
红灯笼戳穿了一个夜晚的谎言
2025.0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