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领导先走”之外

不系之舟 · 发表于昨天 08:36

“让领导先走”之外

      克拉玛依能唤起我思绪的，除了石油，就是1994年12月8日发生的那一场惨剧和因此引起的汹涌公议了。
      那场惨剧，让288名中小学生葬身于火海！花骨朵正要一天天开放，装点祖国江山，成就无限美景，却刹那间遭遇横祸，灰飞烟灭，萎顿成尘。代表300多个亡灵（学生之外另有37名教师、工作人员、家长遇难）的300多盏路灯，静静伫立在事发处——友谊馆前的广场上，让人垂泪、沉默、深思。
      未到克拉玛依之前，我对整个事件的认知已被当年媒体上排山倒海般的报道和评议所固化，认为铁定的事实是：克拉玛依市教委和新疆石油管理局教育培训中心在克拉玛依市友谊馆举办迎接“两基”评估验收团专场文艺演出活动，700多名学生参加，主席台上坐着克拉玛依市里及教育主管部门的领导，这时会场起火了，学校与会场负责人“当机立断”，爆出一句话——“让领导先走”……于是，700多名学生坐看火势发展，最终等领导们安全地走远了，学生们才进行疏散，火烈人多，惨剧就此发生了！
      那句“让领导先走”，当然让人生出别样感受（难过、痛楚、愤怒的感受）。它自然成了几乎所有媒体和公众挞伐的对象，被指责为“漠视众生”，定性为“官僚本位”，罪大恶极！
      我相信，这么多年来，东西南北各方人等与我的这种认知，绝大多数没有本质的区别——媒体的报道与评议总有强劲的效果。
      但我近来有幸出差经过了克拉玛依，从向导和经事者的口中却获得了一些不同或者是未曾报道过的细节，而对这些细节的把握却会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地改变一个人原来的认知与感受。
      还是从起火之初的态势开始说吧。火是因为光柱灯发热引燃舞台上的纱幕引起的，一开始很小，照常理，是很容易处理好的。当时，台上起了点火，没影响到台下，会场秩序很好，没有谁将台上的那把小火当回事。台上既然起了火，处理火的问题就成了台上的急事儿，所以管事的说话了，意思就是让在靠近前台就座的领导们先让一下、先出去一下、先走动走动……
      如果是如此事实，管事的何错之有？更毋庸说“罪大恶极”！
      罪大恶极的是什么？说来说去好像是接下来的意外。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我没条件去进一步作全面、深入的调查），台上的火势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烧起来了。就是这会儿，也没有影响会场全局——毕竟会场很大，台下的秩序依旧没乱。大家都认为这台上的火嘛，不至于生出祸害来，可以马上控制住的。
      我当然同样没条件去作彻底调查，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台上的火为什么没控制住。反正就是事实与大家的预想完全相背，火疯狂地烧起来，而且很快整个舞台都被烧得倒塌，火势接下来就向全会场蔓延开去了！
      当然地，这时候学校方面已经在组织学生疏散了。但问题的严重性一下子彻底地暴露，不说学生秩序乱起来了，至关重要的疏散通道成了瓶颈，最终把200多名学生的稚嫩生命之路卡断了！
      700多名学生，在火势迅速炽盛、全场蔓延的情形下，通道是何其重要！而那个开会的中苏友谊馆礼堂，当时却只有一条门向学生敞开着生路，烈火、浓烟、毒气，以及你踩我挤、东撞西碰，很快地夺去了一个又一个生命。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实！那大礼堂是否只设了一条门呢？根本不是。友谊馆是五十年代由前苏联援建的，集会的礼堂总共有八条安全门，设若全部开放，不，哪怕只有一半开放，断然没有学生葬身于火海而殒命之事！那些门到底是怎么了？原来，礼堂年久失修（起火及火势失控一定程度上也因于此），另外几条门几乎不用，于是经年累月铁将军把守，事发之时钥匙谁管都已说不清！反正当时一下子是开不了，毁不掉，成了惨剧的罪魁祸首。
      我相信，这就是事实，真切而客观。
      我根本无意去翻什么公案，对“让领导先走”更没心情去作什么辩护——这话的恶劣性毋庸置疑。但一码归一码，胡子眉毛要分清，更准确地揪住关键问题才更有警示和教育意义。如反其道行之，迎合部分公众的心里预期，仅仅抓住侧面与片面的一点，“深文周纳”，就难免走调、变味，有混淆视听和转移公众关注方向之嫌，并使得必要的反思、反省找不到正道，出现缺失与淡化倾向。
      显然地，从事实和逻辑看，“让领导先走”这句话（这话一传开，就已经不是原汁原味的了）和执行这句话不是造成惨剧之决定性原因，导致惨剧的根本是大家对隐患的极端忽视——所有的意外都源于一种忽视心态！灯柱发热、场所易燃、干燥缺水、通道封堵……这些方面都没有得到足够的考虑、关注、防备，这才是造成惨剧的必然和根本因素！所以事情的关键是什么呢？说白了，还是要求工作者真正地认识到“教育无小事”这一大道理。作为学生活动的负责人以及所有的工作人员，安全问题永远不要掉以轻心！诸如礼堂之类的公共场所通道是否通畅，是否存有水、火、电……之类的隐患，意外袭来如何应对……一应问题，平常之时轻如鸿毛，事发之际重如泰山，我们怎么能马虎视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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