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囊梦

胡兴来

       　　


　　一


　　方云涛打小就没了爹娘，他与奶奶相依为命，没爸妈的孩子就是苦唉。
　　那时候，云涛奶奶满脑子里就是想着如何让祖孙俩人填饱肚子。在她看来，只要能有东西吃，那怕就是野菜充饥，也能够活下来。后来奶奶老了，眼睛也瞎了，连野菜都找不到了。奶奶实在养不活云涛了，只好将孙子送人，只求云涛有一口饭吃，能活命。
　　那时候，在村边地头经常看到一个瘦不拉几、衣衫褴褛的男孩，赤着双脚走在田野里寻野菜。由于常年没有鞋穿，云涛的双脚伤痕累累。他经常坐在田埂上，仰天长叹：“我……命好苦啊！”
　　因为从小就营养不良，方云涛长得像根芦柴，所以周围的人都叫他“芦柴”。他一米七三的身高，体重却只有八十多斤，看上去弱不禁风。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曾经谈了几个马马（女朋友），最后都以“病秧子”、“毫无安全感”为由，感情无疾而终。
　　有时候去相亲，姑娘一开口就问：“你有病吧？”
　　每遇此问，方云涛就发急：“你才有病呢？怎么说话呐，不会说话的话，滚一边凉快去……”
　　其实，后来静下心来想想，他的确是有病。他为自己增肥，用过许多招数，就差吃“生猪催肥剂”哈哈，那时也没有“生猪催肥剂”，如果有的话，也许还真能在他身上“试用”成功，见到奇效。
　　后来，方云涛遇见跛脚女秦亚丽。刚一开始，秦亚丽发疯似地喜欢方云涛。
　　可到了洞房花烛之夜，秦亚丽看到“芦柴”的胴体，确实被吓坏了，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度的大转弯，死活不肯和他同房。原因就是云涛太瘦了，就跟吸毒似的。如果女人把瘦男人的精液“吞噬”了，瘦男人不死才怪呢！没办法啊，谁让他这么瘦呢？第二天秦亚丽与方云涛就拜拜了。
　　有一天，庄上来了一位化缘的老道长，据说这位老道长有“起死回生”的神通。方云涛求道长说:“苦日子让我受(瘦)够了，我要过过好日子，最好是能做一个有福相的胖娃子。”
　　老道长看方云涛瘦骨嶙峋怪可怜的，就从衣袋里拿出一个锦囊，闭上眼睛，嘴里一阵念念有词之后递给方云涛，并嘱咐他晚上睡觉时放到枕头下面。然后道长又微闭双目，嘴里轻轻地哼着:“穷富轮流转，胖瘦两为难……”


　　二


　　晚上，方云涛按照老道长说的，就把锦囊放在枕下睡觉了。他的头一着枕边，脑子就迷糊起来。一会儿，他已经穿越到了清代。他成了清代正都州安来县县官老爷的胖儿子。
　　这县官老爷姓翁，翁老爷家很有钱，整个安来县有一半财产“姓翁”。翁家几代单传，翁胖子是从丫头窝里掉下来的唯一男孩子。翁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把翁胖子捧上了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翁老爷把这个儿子当作“龙蛋”掼得不得了，儿子如果要“头”，他都恨不得拿下来。
　　方云涛在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家庭里，成了翁老爷的“掌上明珠”，真的好开心喽。现在的他，不再去干苦力活了，也不再有人敢欺负他了，更没人再叫他“芦柴”了。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忧无虑的“小皇帝”生活。
　　他腆着“将军肚”子，每天只管安心地读书，吃喝拉撒都有佣人侍候着。他养得白白胖胖的，衙役们叫他胖公子、胖少爷，同学们有叫胖哥，有叫胖弟的，但也有人背后叫他“胖猪”的，但大多数人都叫他胖子。这个胖子不但笨，而且很懒，学什么都慢。
　　有一天早上，先生在课堂上正讲《四书五经》，胖子听着听着一打哈欠就睡觉了。他不但梦游“苏州”，而且还打起了呼噜。先生用戒尺敲响讲台提问:“我刚才讲的什么？请翁家定（胖子的大号）站起来回答。”
　　胖子揉揉眼睛，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个懒腰说:“先生你刚才讲的是四条猪吃五斤食。”弄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肃静、肃静……”先生再次用戒尺敲响讲台，满肚子的不悦说不出口，因为胖子爸不但是县官，而且是“现管”。先生指着翁家定旁边的一位同学说:“你来帮他回答。”
　　“刚才先生讲的是《四书五经》。”
　　“翁家定你说说看，什么是《四书五经》呀？”
　　“哦……这个我知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你来回答。”
　　胖子看了看先生手上的戒尺连忙说：”就是四本书放在一起称，有五斤重呗。”他的回答再次笑翻了课堂。
　　这个县太爷的儿子，先生真的拿他没法，翻翻白眼让他坐下。
　　胖子满脑子都是吃、吃、吃……根本就无心读、读、读……他越来越胖，体重由一百斤上升到一百五十斤……“嗤嗤”儿往上长。
　　胖子在学校里，暗恋了一个叫舜雪的女生。这个女生既是班长，也是班花。她不但长相俊俏，而且学习也是顶呱呱的。
　　有一天胖子与他妈说:“我喜欢一个叫舜雪的女孩子了。”他妈听了好开心咧，一个劲地夸儿子长大了，还要他把那个女生带回家，胖子就爽快地答应啦。


　　三


　　这天早上，胖子吃完早饭早早地来教室里。想着今天去学校先跟舜雪表白，然后再把她带回家。舜雪还没有来，他将书包里的书拿出来翻看，其实看书只是做样子，想让舜雪看到，对他有个好感！
　　过了一会儿，舜雪来了，只见她秀美的娥眉淡淡地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人见犹怜的心动。
　　想着早上答应妈妈的事情，胖子咳嗽一声，壮着胆子走到舜雪的身边，用肥大的双手扳过她的肩膀。他紧紧地攥住她的手，用最诚挚的声音说：“舜雪，我们做个朋友，和我交往吧！”
　　舜雪微微一笑，从那樱桃小口里，露出了雪白的小米牙，脸上的一对酒窝实在迷人。她指着前面的一个男生说：“我喜欢的是像王荣一样身材的男生，瞧瞧你胖得像头猪。”
　　原本隔得有点远的王荣走了过来，他看着胖子说：“胖猪你想做什么？”
　　“额？”他那双扳着舜雪肩膀的、白白的、肥大的、猪脚似的大手。一下子缩了回去，说：“我只是在向舜雪表白。”
　　“你想表白什么？”
　　“那个……”他有些局促地说:“这个问题涉及个人隐私。”
　　“什么隐私，我不喜欢你这个胖子。”舜雪直接了当地表白道。
　　“嗯嗯。”胖子跟着点头问:“舜雪，你是不是嫌我胖，才拒绝我？”
　　“那还要问。”舜雪笑着说。
　　“那我减肥好了。”
　　“你减肥？”王荣说着一把抓住胖子“将军肚”皮，往下拽。
　　胖子疼得嗷嗷直叫，正在这时舜雪
　　低声说：“先生来了，先生来了。”
　　他们各自回到座位准备上课。王荣的座位就在胖子前面，上课的时候，他时不时地扭过头看一眼胖子。做作业的时候，先生拿着戒尺在教室里踱来踱去，王荣害怕先生的戒尺不敢掉头，就在一张纸条上写了这样几句话:“你胖不是问题，你想呀，你爸是县太爷，舜雪爸是你爸的师爷，县太爷的儿子想娶师爷女儿，那还不是鼻涕往嘴里淌——顺（事）势。回去让你爸与师爷吹吹风，让师爷与舜雪做做思想工作，这事还能不成？”
　　“哇！这办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嘞。”胖子一高兴差点叫声出来。


　　四


　　放学后，胖子没有回家，他经直来到“老爷大堂”。翁老爷正在审案子，舜师爷站在旁边。
　　堂下跪着一男一女，男的又黑又胖，看上去像个胖熊。那女子年轻貌美，刹是好看。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白里透红的脸蛋，迷得翁老爷两只色眼直勾勾地瞧着堂下跪着的小娘子。
　　看了好半天还不过瘾，他正要下堂看个仔细。旁边的舜师爷与翁老爷一阵耳语之后，翁老爷才回座，问话:“我说小娘子呀，你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与你男人要离婚哟？”
　　“大老爷呀！你瞧他养得像个胖熊似的。”她指着跪在旁边的男人说:“他肚脐子都养陷下去了，肚脐子下面的‘龟头’缩在皮里，拽都拽不出来，与他这胖熊在一起，有什么幸(性)福？我们结婚一年多了，可我，还是个新出厂的‘车子’，还没有开过呢！”说完就“呜呜呜……”地哭起来。
　　“还是个cn呀！”翁老爷倒吸了一气，咽了咽口水，一扑惊堂木，说“本老爷为你作主，离！”
　　这时胖男人急了，一滑碌站了起来，拍着裤裆里的“二爷”说“大老爷呀！你就不能蒸个馒头傲口气啦！你要是能站起，这婚就不离了。”
　　翁老爷两眼色迷迷地看着堂下小娘子梨花带雨的样子，根本就没听明白那胖男人说的话，随口就问：“我站起来，这婚就不离了？那我……”
　　师爷忙凑近，跟翁老爷耳语。
　　……胖子躲在后堂，等得不耐烦了。立马跑上堂来，缠住他爸为他作主，娶师爷女儿舜雪。
　　这时，翁老爷还在回味那个跪在堂下那个美人的兴头上。听儿子说要娶舜雪做老婆，他也干脆得很:“准！”
　　堂下的那个胖男人听到老爷：“准！”
　　高兴得一拍裤裆说：“多谢青天大老爷！”
　　过了几天，翁老爷派亲密传来小娘子，私密与她交谈……就在当天夜里，月黑风高之时，翁老爷不爱“江山”，挽着美人的手“私奔”了，这事轰动了安来县。
　　翁老爷私奔，最要命的是胖子。他没了父亲这座靠山，一下子从云端跌入低谷。周围人都另眼看他，有人潮笑他，有人欺负他，有人骂他:“死胖子”、“胖猪”……班里的同学戏弄他，经常擂他的大肚瓜:“什么时间生呀？再生个小胖子。”也有人抓住他的下巴，大声问:“你的腰呢？腰到哪里去了？你怎么不减肥啊！”
　　“我胖够了，我要减肥！……”他在心里嘶声力竭地叫着，躲在被窝里呜呜呜地哭着……。
　　这时的天际，已微露出了蛋白，云彩赶集似地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就在这个时候，老道长来到了他的床前，收起了他的锦囊。然后道长与递给锦囊时一样，仍然是微闭双目，嘴里念念有词:“穷富轮流转，胖瘦两为难……道长一晃身不见了。
　　方云涛如梦初醒，伸着懒腰，打着呵欠，看看自己，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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