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山

邑林樵 · 发表于 6 天前

本帖最后由邑林樵于 2025-10-5 12:05 编辑

                       芦花山（山道履声44）

                               文 / 卢建文

◎崖鹰

        跋涉在芦花山场中，猛抬头，见崖鹰从头顶飞过。崖鹰黑黑的羽翼掠影树梢，翼展那么大，至少有两米，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崖鹰；那么悄无声息，没有人注意到它，我也来不及惊呼，告诉同伴，崖鹰就消失在视线里。我把这次所见，看成是大山给我的最高礼遇，给我的一大惊艳，给我以神鹰的印象，毫不为过。
        崖鹰在巡山吧? 对我们的到来，它引起了特别关注，它在履行例行的审视，巡查? 是友好的照面，迎接? 抑或两者兼之?
        一路上，我寄予崖鹰和群山的念想，升至环境美好、生态乐园的高度。对天空的澄明、玄妙和虔敬，对山场的牵念、丰富和诱惑，全在那不经意的毫无仪式感的仰头一望间，“翩若惊鸿”，甚至于它们的前世今生，我因之而落寞，而遐想。我愿做，一个见微知著的人，一个胸怀期待的人，一个贴近山水的人。

◎蛛丝

        人迹罕至，我分明看到了树丛间飞架的蛛丝，在熹微下跃动七彩，丝丝缕缕，拨动心弦。
        蜘蛛，是这里的主人。蛛丝，微不足道，虚幻且缥缈；它是蜘蛛对美好的寻找、牵连、抵达；是蜘蛛的家园、桥梁、梦想；也是蜘蛛的奋斗、飞跃、长征。我无法想象蜘蛛的艰辛和付出，却窥见了它的魅力、它的光芒，它把命运寄托在细细丝线上的执着，凭丝线描绘自己的世界，托起岁月的太阳。今天，蛛丝丰富了我们的路，我们踏足蜘蛛的领地多也！想到这，举起的拐杖不敢斩下，丝路得以保全，不然，破坏了蜘蛛的构筑，将是一次剥夺、残暴和毁灭。
        米国诗人汤姆·亨宁说：“我穿过飘浮的蛛网，在阳光下到达一处林间空地，那里的泥土即将熟睡，进入自己的白日梦。梦中，那只蜜蜂和我是同一家的孩子，我们从未离开过家，万物尝起来就像蜂蜜。”
        “万物尝起来就像蜂蜜”，多么美好的比喻和向往，这应该不是白日梦。而蜘蛛、蜜蜂、人类，皆同一寰宇间的孩子，同是光天化日之下的生命永恒。作为人，我们凭什么就比蜘蛛、比蜜蜂高贵?

◎芦花山

        秋高气爽，群山逶迤。从青草（村）屋场，沿一条简易公路，再沿一条清澈的山溪，艰难走入芦花山。峰回路转，心花烂漫，汗流浃背，草帽成为我徒步遮阳扇风的独特物品，擦汗的毛巾已经湿透。芦花山，是一座分水岭，民国县志作为大山场予以了标志，南面水流入赣江，北坡水注入湘江，东连猴古山（海拔1365.8米），南临君子岭（海拔1290.2米），汝城县古代八景之一的“君子朝阳”，说的即是此处。群山环抱中，当有不一般的故事传说。沿路雨后留痕，小草滴露，秋初的味道清新惬意，海拔一千多米，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山场。
        我们没有到芦花山“大”屋场，到达的应是芦花山一条垅溪（自然村落），这条蜿蜒曲折行走艰难的山垅，临垅溪建有五六栋房子，估计有四五户人家，每户人家相隔一两里远，鸡犬似乎难以相闻，事实上，那些房子早已没有居住的迹象。有四五栋捣墙屋仅仅简单装饰了第一层，二楼的窗户孔其泥土几乎原封不动，没有雕出窗的形状，只把一楼用来居住。热爱徒步的应华兄四年前独自来过，他组织此次徒步，属故地重游。他说上次来的时候，直走到最尾的那栋房子，都没看见人影。当进入最尾那房屋的小院子里，一只高大的公鸡迅速跳起来啄他，强悍得像遇到某种攻击、像守卫自己的家园一般，不让他进去，他只好退下来，隔溪观望那公鸡和屋子。返回时他碰上了一个七八十岁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一问知道她是赴闹子回家来的，养有鸡的屋子就是她的家，那时老太婆身子骨看似挺硬朗的。现在老太婆的房子全倒塌了，桥木朽坏了过不去。应华隔溪站在那，脸色凝重。看得出老人已经去世，那些门窗砖瓦一地狼藉，像遭到了一场浩劫，令人感叹，倒塌的物什也没人掀动过，旧梁木横七竖八地指向天空，仿若凄惶、无言地诉说。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物是人非，既短暂又漫长。我拍了一些照片，回望中，眼光依稀模糊，“再见！”两字如鲠在喉。只有一个老太婆，一只公鸡（应该有母鸡、鸡仔）居住的偌大山场，她和鸡们承载了千百年来的山村之重，面对即将到来的衰败和死亡，是怎样的孤独、凄冷和无助啊！下山路上，我一步一步，格外的小心谨慎，深怕触碰了大山某根神经或灵魂，好几次，有扔掉草帽和拐杖的闪念和冲动，终究没有成真。
        芦花山，令人遐想的山名，在汝城县留下了很有名的经典俗语：“芦花山人赴闹子，晏不已晏了。”俚语俗话真实写照了当地民风民俗生活情状。细思芦花山人，他们生活于大山之中，终年与山打交道，养成了山里人勤劳善良、豁达豪气的性格，他们向往山外，非常珍惜赴闹子这多日一次的机会，肩挑手提，不辞辛苦，一回出山，一份荣耀，一次满足，扎根大山，又想走出大山，把追求的梦想藏在心灵深处。赴闹子，与老友张三李四、同庚“狐朋狗友”，交谈甚欢，小酌两杯，是常有的事，是一种快乐惬意的安逸、享受。谈久了，喝多了，天晚了，微醺而归，晏就晏了吧，图个山外消遣，今日痛快。人生难得几回晏啊。待回到家时，轻开柴扉，已是夜黑风高，星斗满天，家犬摇尾相迎，不能入睡的老母或妻子的惦念等候，家园温馨弥漫，身心的困倦顿时全消，天地人浑然一体，幸福满满的，山已完整，家已完整，山水在微醺中享受，困倦在宁静中释放，岁月就静好了，美美的是平常而悠闲的、天地人和的日子。
        芦花山，修远如斯，心念如丝，这次匆匆徒步，算是来过吧，但我总觉得欠缺一次酣酣畅畅、完完全全、实实在在的抵达和贴近。到那时，我将有很多话要说，我仍真心的期待着。

                                （2025.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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