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闲周末

夏宇 · 发表于 5 天前

本帖最后由天龙于 2025-8-9 21:02 编辑

　　窗外刚泛白时，檐角那只麻雀就跳上了窗台，扑棱棱抖落些露水，甚是可爱。这周末原是没什么安排的，前几日在医院赶那堆宣传材料攒下的乏，往藤椅上一陷，松快得很。
　　书桌上那只粗瓷杯，是去年在网上淘的，此刻正泡着母亲自个儿晒的莓茶。第三泡下去，苦气褪了，舌尖上慢慢浮起些清甜，正好配手里这本《古文观止》——书脊都磨平了，纸页间还夹着片干枯的野菊花。
　　看倦了便合上书，把藤椅挪到阳台。村里的早晨是被鸡啼拽醒的，先是东头朱伯家的芦花鸡扯着嗓子喊，跟着我院里那几只小猫就追着影子扑腾，菜园埂上的青蛙还在哼，隔壁朱婶就隔着竹篱笆喊我娘：“娇姐，最近豆角俏得很！去不去买点？”末了，院里传来儿子拍篮球的“咚咚”声，一下下撞在晨光里，倒比闹钟还提神。
　　这几日心里总挂着桩事——近一周来，每天睡前都要摸出手机，跟着董卿她们学几句诵读。
　　起初不过是夜里睡不着，想找个由头耗时间。在医院写惯了那些宣传稿，笔下的字都带着股药味，干巴巴的像晒过了头的艾草，缺了点活气。
　　那日刷到董卿念散文，她声音不高，却像山涧水漫过圆石，每个字都落得稳稳的，该停的地方掐得极准，多一分嫌赘，少一分嫌急。我忽然醒过神来：原来文字不单能看，还能被“念”得活过来。
　　后来又跟着董宇辉学。他讲起诗来，一股子庄稼人侍弄苗田的认真，急起来像春夜雨打新麦，密匝匝的；缓下来又像老黄牛犁地，一步是一步的沉实。我试着学他，把“稻花香里说丰年”的“香”字拖长半拍，喉咙里竟真像漫进些稻田里的热烘烘的气息，连带着想起小时候跟着爹在田里割稻的光景。
　　这每日一个钟头的功课，比熬半宿夜看书还提神。先前念自己写的稿子，总像背药方子，字字都硌得慌。如今才摸着些门道：句末带的“呢”字，得轻轻提起来，像拈着片蒲公英绒毛；写到“患者疾苦”，声音得往下压，压到心口窝那儿，才够得着些分量。
　　前几日给儿子念新写的义诊通讯报道，他正擦篮球的手忽然停了：“爹，你今天念得不一样，听着心里热乎。”我这才惊觉，有些变化是藏不住的。就像院里那些兰草，前日看着还蔫巴巴的，今儿早起竟冒出片新叶，嫩得能掐出水来。
　　日头爬到头顶时，隔壁陈婶挎着竹篮过来，篮子里青辣椒亮闪闪的，沾着些湿泥。
　　“小朱，新摘的辣椒，晒白辣椒吃不？”她嗓门亮，惊跑了院里的猫儿。
　　“谢谢婶子，我妈前儿刚晒了一簸箕。”我起身走过去应着，声音竟比往常柔些，也亮堂些——许是这几日练得多了，说话都带了点高低起伏的意思。
　　陈婶眯眼笑：“看你这几日像换了个人，眉眼都舒展了。就是这头发，该去街口老何那剪剪了，都快盖过耳朵了。”我摸摸后脑勺，嘿嘿笑。
　　昨夜念“采菊东篱下”，特意把“采”字念得轻，"篱"字拖得缓，恍惚真有只手在东篱边，轻轻掐下朵黄菊来，连带着指尖都染了点香。
　　原来文字这东西，你待它上心，它便也对你温和。就像家里的那只老猫（猫妈妈），你日日给它挠痒，它便肯在你膝头蜷一下午，把呼噜打得像风箱。
　　午后阳光懒下来，蜷在藤椅上打个盹。梦里竟在念“汝城的山山水水”，调子有沈从文先生笔下湘西的绵，又掺了点董卿的婉转，董宇辉的恳切。醒来时，粗瓷杯里的茶早凉透了，远处巷口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一阵一阵滚过来，比任何诵读都动听。
　　这闲闲的周末，原也不必做什么大事。能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喝两杯莓茶，翻几页旧书，琢磨着文字里的些微好，便已是顶好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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