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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味道”晚餐
文/岸柳
门面灯光灿烂,“吃新鲜野味”横幅醒目。游山过后,夜色将垂未垂时,来到了名为“江湖味道”的餐馆。檐下悬着的灯笼,照着门旁一副对联:“一箸尝尽南北味,半席饮干江湖水。” 走进厅堂,烟气、人声,合成一片混沌。喧闹与油气扑面而来,感觉温暖。吊灯很大,特别显眼。墙壁是石块饰面,给人以自然特色的视觉。方桌,圆桌,条凳,椅子,适应顾客不同人数的用餐需要。 服务员引领我们坐在靠石柱的方桌上,一碟花生点心摆上来,让先品尝。花生饱满,盐水入味,咸香恰到好处。一颗颗剥开来,米白的仁儿脆生生的,是极妙的闲话伴侣。听着邻桌模糊的谈笑,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花生壳,这片刻的闲适,竟也成了宴席的一部分。它不是什么名贵点心,却是这“江湖”里,最贴近地面、最有人情味的一笔。 不多时,炒肉、炖鱼、冬苋菜,两荤一素,陆续落在面前的餐桌上。 “烈火穿云”,是一道辣椒小炒肉。上好猪后腿肉切得薄碎均匀,与红椒、蒜片、豆豉在滚油急火中爆炒而成,十足的陆地豪杰。端上来时,镬气逼人,油亮的酱色包裹着每一点肉,闪烁着琥珀般的光。夹起一筷,入口先是焦香,继而辣意窜开,豆豉的咸鲜与油脂的丰腴在口中攻城略地,嚼劲十足。这味道霸道、直接,带着市井的烟火与草莽的率真,像极了江湖中那些脾气火爆、却肝胆相照的汉子。吃这道菜,须得配一大口白饭,方能压住那火气,也衬出那酣畅。 “浪里白条”,这鱼的菜名取得巧。一尾清蒸鲈鱼,卧在素白的圆盘里,身上铺着姜丝与葱段,淋了亮晶晶的薄芡。筷子轻轻拨开,鱼肉便如云片般剥落下来,雪白,细腻,带着水泽的鲜活气。入口是极致的清、鲜、嫩,仿佛舌尖触到一片微凉的月光,或是初春刚化开的溪水。唯有几缕几乎察觉不到的椒丝,点在味蕾深处,提醒着这“白条”也曾经历过江湖的风浪。这是水上的功夫,讲究的是至柔至纯,于无声处听惊雷。 “碧玉簪”,肉与鱼的浓烈过后,一味清蔬来收束气息。冬苋菜便是那“碧玉簪”。菜叶肥厚,呈深沉的墨绿色,只用蒜末清炒,盛在粗陶碗里,清清白白。夹起一筷,入口软糯非常,带着一种独特的、略带清苦的甘甜,瞬间涤荡了唇齿间的油腻。它不像前两道菜那般有故事、有锋芒,它只是安静地存在着,像一位隐于市井的素衣女子,不争不抢,却自有风骨,能解百味之浊。这便是江湖的底色之一,喧嚣过后,总要有一方清静地,容人喘息,回甘。 这顿晚宴,便在这四味中流转。鱼的清逸,是江湖的“雅”;肉的炽烈,是江湖的“俗”;菜的甘苦,是江湖的“度”;花生的寻常,是江湖的“常”。它们相互映衬,彼此调和,恰如这餐馆本身,在喧腾的市井里,用味道勾勒出一个层次分明、有血有肉的江湖。 儿、媳、孙他们轮流给我敬菜。我吃得口香肚饱,心里满是天伦之乐。会了账,掌柜依旧在柜台后擦着杯子,见我起身,微微颔首。 走出店门,夜已深,街上行人稀落。回头望去,那两盏灯笼在风里微微晃着,像两只温和的眼睛。方才腹中的温热与舌尖的百味,渐渐沉淀下来,化作心头一点暖而实的感触。 原来,真正的江湖,不在刀光剑影的传说里,而在这一锅一镬的烟火中。它以鲜汤为静,以麻辣为动,以平淡为归处。每一个走进这店的客人,都在用味蕾,阅读一部属于自己的、热气腾腾的江湖列传。 2025/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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