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

十八孩儿十八

大雪时节，候鸟早已飞到南方温暖的地方，但今年，我是前几天才在碧岩寺看到他们，我的朋友，另一类候鸟。

今年，与往年不同，他们夫妻俩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儿，前几年是他们两夫妻结伴来，今年他们身边多了一位靓女，他们介绍说是他们的女儿，大学毕业，学护理的漂亮女儿。

都说，东北女孩子漂亮，我在哈尔滨上学时候就知道，百闻不如一见，真的名不虚传。

他们像候鸟一样，很准时，每年十月左右就会飞到温暖的南方，到第二年4月飞回北方。

我一直都没有留意这群候鸟，直到那次在碧岩寺做义工才初步了解他们。

前几年碧岩寺免费开放刀削面午餐，给来寺庙的游客免费提供刀削面。那时候起直到现在，我都在碧岩寺做义工，负责维护来寺庙吃斋面善男信女的排队秩序。因为队伍太长，排队太久，排队人员之间会聊天。只要不插队，队伍不乱，他们聊什么，我们几乎都不加干涉。

那天，队伍里恰好聊起我们碧岩寺，后面有人说，碧岩寺在贪狼峰，贪狼峰是出才子，很厉害，刀削面也好吃，但前面一位大哥听到后却不同意地说，刀削面是好吃，贪狼峰是出才子还是什么，要看具体情况，也可能是火灾。

其实我对贪狼峰和碧岩寺是历史不很了解，据说贪狼峰形状如同刚出土的竹笋，四面浑圆，顶部平滑清秀，能出秀才文人，但如果星峰相连，形如火烛，则可能导致火灾，当然，那只是风水之说。

不过，外公外婆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也是关于贪狼峰的故事，说某家人在一个自认为贪狼峰的好地方建房子，请二个风水师看风水，一个说会出秀才文人，另外一个说，贪狼峰火星相连，形如火烛，不但出了不秀才，反而要出火灾。并且断言“黄角上楼，整房火着。”黄角是一种鱼，黄角鱼，鱼怎么能够上楼，还能够导致整房着火？大家都笑话第二个风水师打妄语。没有想到，第二年夏天，主人家儿子从河里抓了一条大的黄角鱼回来，养在木桶里，恰好给家里的猫看见，叼着上了楼，家人发现那么大一条黄角鱼不见了，发现是猫叼到楼上了，觉得可惜，那时农村没有电，一家人打着火把上楼去找，虽然找到了大的黄角鱼，但火把的薪火没有完全熄灭，掉在楼板上，最后导致整个房子着火了。那家人才明白，“黄角上楼，整房火着。”是什么意思，不得不佩服第二个风水师的高见，那是题外话。

排队太长，善男信女游客之间经常聊天，我们一直都充耳不闻，也从来没有特意去听。那天二人因为贪狼峰的争执，声音太吵，我留意了一下，好像都是东北话，估计也是候鸟群，北方冬天太冷，来南方过冬。这时，前面一个中年妇女突然起身，走到争吵两人的一人面前，跟他说“大哥，你吃面慢，我给你换一下，你到前面排队去端面条吧，免得大家久等。”

那大哥还没有反应过来，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吃饭能慢吗？我吃饭很快的。”

“大哥，你不要逞强了，你在家里吃饭特别慢，家人都知道。你还是到前面去吧，我们换一个位置。”

不由分说，那中年妇女把男人推到前面去了。也许那男人觉得往队伍前面走是好事，也乐意，就那样她把争吵的两人分开了。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人，等那中年妇女排在前面的妈妈端着面条等她入座，我才知道，她与那中年男人根本不认识，更加不是一家人。

我马上明白了她的聪明与睿智，她是不想起纠纷，巧妙地把他们分开了。从那刻起，我注意到了她。四十多岁，东北口音，跟她妈妈来吃斋面。

等他们坐下，看着队伍的秩序没有乱，我特意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他们说，他们是来自东北，冬天东北冷，他们农闲了，冬天想到南方，等第二年开春也就是四月之后回东北耕种，每年十月到第二年四月，他们像候鸟一样，从北方飞到南方，租一个房子过冬生活，他们主要从事家政服务，刚好每年冬天春节前后，南方家庭需要大量从事清扫的家政服务。他们租房子大约八百元左右，两口子一个冬天从事家政，每人每个月大概有五六千元收入，一个冬天也能够赚六七万元，总比在北方呆着无所事事过冬强，那里冬天没有收入，天气还冷好。

看着他们脸上透出满意的笑容，我突然想起候鸟，候鸟冬天都喜欢迁移飞到南方，眼前老两口子他们的生活方式也是一种候鸟，一种新型候鸟。

去年他们也从东北来了，一样租个房子，从事家政服务作业。

今年我以为他们年纪大了，不来了，没有想到，他们来了，只是晚来了些时，还带了个漂亮的女儿来。

他们说，因为女儿大学学护理毕业了，准备了一下，想到南方找点工作，本来以为短期护理不好找工作，没有想到那么好找工作，他们也找到了家政服务，房子也租好了，大家稳定下来了，虽然每年想候鸟一样，冬天往南方飞，但他们很满足，很感恩。

候鸟，向往温暖，心若向暖，安之若素。冬天从东北迁徙到南方过冬，也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候鸟式的生活方式。

我想起了《碧岩录》的公案，“猿抱子归青嶂后，鸟衔花落碧岩里。”刚好我们也是碧岩寺，据说，当年的公案是夹山善会回答什么是禅时说：“猿抱子归青嶂后，鸟衔花落碧岩里。”这句话的版本后来演绎很多，有的认为鸟衔花落不了岩石、碧岩里面，改为“猿抱子归青嶂里，鸟衔花落碧岩前”，或者改成“鸟衔花落碧岩泉”，还有“鸟衔花落碧岩红”，不一而足。总之，他们都把碧岩寺的碧岩认为是岩石，认为鸟衔花不可能落在碧岩里，其实，碧岩是寺庙，诗偈所说的是，鸟衔花落在碧岩寺里了。亦如同当年有一首歌唱说，某年的第一场雪落在在八楼的公共汽车上，同样有人认为公共汽车怎么停在八楼，不可思议，其实，八楼是乌鲁木齐的一个地名，那样明白了就好理解。

关于候鸟，还有一个野鸭子的公案。百丈跟随师父马祖到一郊外，见一群野鸭飞过。马祖问：“那是什么？”百丈云：“野鸭子。”马祖再问：“到哪里去了？”百丈答：“飞过去了。”马祖回头扭住百丈的鼻子，百丈痛而大叫。马祖说：“又道飞过去也。”百丈因而大悟。

凡所有相，都是虚妄，“飞过去了。”是眼识、能缘，在一真法界的意识里，真的“飞过去了。”吗？本来不生不灭，无来无去，百丈禅师于是大悟。

候鸟似的东北两口子，这几年冬天都在南方租房子，从事家政服务工作，今年漂亮女儿大学毕业，也在南方找到了护理工作，爸爸妈妈说，四月份，天气暖和了，还要回到东北去耕种黑土地。候鸟似的，天气暖和，要飞回北方，要耕种自己的土地。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以前，还不能像候鸟一样飞，现在，每到冬天，能够像候鸟一样，飞往南方，心若向暖，安之若素。他们很满足，很感恩。

猿抱子归青嶂后，鸟衔花落碧岩里。南方小阳春时节，野花啼鸟。碧岩寺，透过北方的老两口子和他们漂亮的女儿，我看到了一种纯真、和谐、自在，以及那素雅平淡，安之若素的平常之心，活泼跃然，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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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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