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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畔斜阳
图文/岸柳
初冬,原野落叶飘荡,丛林繁花落尽,而城市里树木仍然苍葱,道旁绿草如茵,装点在冬青丛中的一簇簇月季花,决然在冷风中摇曳着、绽放着,火红的、淡黄的、粉红的、纯白的,颜色缤纷,美丽怡情,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下午,斜阳照耀下的湘江风光带,如同一幅天然国画,瑰丽辉煌。看那上空流云溢彩,树木枝梢静谧,市民的演唱、交谊舞、棋牌对弈、幸福的笑容、热烈场面、还有摊点散发的热气,让人沉醉在初冬暖意的美好氛围。 沿着江岸慢慢地走,初冬的风,其实并不怎样凛冽,倒是带着一种清冽的、江水洗过的干净。它拂在脸上,叫人精神为之一振,却也使那从厚厚云翳里勉强透出的、薄暮似的阳光,更显得珍贵了。这光,是没了夏日的泼辣与秋日的爽朗的,只是一味地淡,一味地柔,像一层稀释了的蜜糖水,温存地涂抹在枯寂的枝桠上,涂抹在暗黄色的江涛上,也涂抹在行人的肩上与发梢上。万物都沉浸在这片安详的、暖融融的色调里,仿佛都成了旧画片里的景物,有一种说不出的静好。 走得略深些,人声便渐渐活泛起来,像是一曲宁静的乐章里,忽然跳出了几个活泼的音符。前头空阔的场地上,早已聚拢了一大圈人。圈子中央,是几位穿着鲜亮的老人,正拉着二胡,纵情地唱着花鼓戏。那唱腔是高亢的、带着泥土气息的热烈,每一个尾音都仿佛要在空气里拧出汁水来。拉胡琴的,闭着眼,脑袋随着旋律一晃一晃,整个身子都沉醉在那咿咿呀呀的曲调里了。周围的人,无论是站着的,还是自带小马扎坐着的,都咧开了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单纯的笑。那笑容,像水面的波纹,从嘴角漾开,一直漫到眼角的皱褶里,深深的,盛满了这斜阳的暖意。有个老爷子,听得兴起,竟也跟着不成调地哼唱起来,旁边他的老伴便笑着用胳膊肘轻轻碰他一下,低声嗔道:“瞧你这破锣嗓子!”话是埋怨的,可那语气里,却满是亲昵的暖意。这热闹,是蓬蓬的,像一团蒸腾着的、温暖的雾气,将所有人都笼在里边了。 离了这喧闹,再往前,景致便换了一副模样。那是一片更为平整的广场,一对对男女正翩翩起舞。没有华丽的舞台,没有炫目的灯光,只有一架旧旧的录音机,流淌出舒缓的华尔兹或是活泼的探戈。他们的舞步,或许算不上多么标准,身姿也早已不复青春的轻盈,但那一种从容,那一种默契,却比任何舞姿都更动人。他们的手轻轻地搭着,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有时低声交谈一两句,大约是“慢些,跟着我”之类的。旋转之间,老先生们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子,老太太们颈间颜色鲜亮的丝巾,都在斜阳里划出优雅的弧线。这温暖,是含蓄的,沉静的,像一池被风吹皱的温水,微波荡漾,熨帖着人心。 江边的石凳上,又是另一番天地。这里的热闹是内敛的,全神贯注的。棋局与牌局,往往能吸引最多的看客。下棋的,眉头紧锁,举棋不定,仿佛指间拈着的不是一枚棋子,而是千钧的重量;看棋的,却比下棋的还要着急,抓耳挠腮,总忍不住要出声指点。“将!快将他一军!”一个声音急切地喊道。“别听他的,飞象,飞象稳妥!”另一个声音立刻提出异议。那被指点的老人,反倒不急了,抬起眼,呵呵一笑,说:“观棋不语,观棋不语哇!”话虽如此,那语气里却并无真正的责怪,反倒有一种被众人关怀着的、乐在其中的得意。这氤氲在“楚河汉界”之上的暖意,是带着烟火气的,是街坊邻里间最寻常也最真挚的关切。 不觉间,日头又沉下去几分,那光色愈发地浓了,成了名副其实的斜阳,像一块渐渐冷却、却余温尚存的琥珀。江心有几只水鸟掠过,翅尖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金红。我忽然觉得,这初冬的江畔,所有的暖意,其实并不全来自于那轮将尽的斜阳。更多的,是来自于这人间的景象,来自于那些热烈的唱腔,那些默契的舞步,那些关切的絮语,那些朗朗的笑容。是这些活生生的人,用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情致,将这一个本该有些萧瑟的下午,烘烤得如此暖意融融。斜阳终将落尽,江风也会转寒,但这弥漫在江畔的、人心的暖意,大约是可以久久不散的吧。 2025/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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