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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醉美清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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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18-11-29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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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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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昨天 23: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中国
    醉美清江行

      十月的清晨,芷江的天空像被水洗过的蓝瓷片,澄澈透明。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已聚集了三三两两的人影,芷江三中的教职工们难得脱下平日的正装,换上轻便的休闲服,彼此打招呼的声音里都带着雀跃。我扶了扶眼镜,看着工会主席曹亚平正拿着名单核对人数,他手中的圆珠水笔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

      "曹主席,您坐靠窗的位置吧?"年轻的数学老师小蒋帮他接过背包,"听说清江河的水比舞水河还要清,两岸都是原始山林。"他的眼睛里闪着孩子般的好奇,让我想起自己刚参加工作时的样子。大巴车前,校长正和几位老教师谈笑,阳光下她的白发像镀了层金边,比平日会议室里严肃的模样亲切许多。

      车轮碾过高速公路的减速带时,车身轻轻震颤。我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稻田,金黄的稻穗低垂着头,仿佛在向大地行礼。车厢里渐渐响起细碎的交谈声,一个多月的劳累,终于在这移动的铁皮盒子里慢慢舒展开来。

      "看,那是沅江的支流!"不知谁喊了一声。我顺着同事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银练般的河水蜿蜒在山谷间,与记忆中浑浊湍急的舞水河截然不同。舞水河穿城而过,承载着城市的喧嚣与忙碌;而眼前这条河却安静得像沉睡的少女,连倒映的山影都不敢惊动。

      当"洪江托口镇"的路牌闪过眼帘时,车厢里响起一阵欢呼。码头边的游船漆成侗家喜爱的蓝白色,船头翘起的尖角像月牙般划破水面。我踏上甲板的刹那,一阵带着水汽的风掠过耳际,将我的碎发轻轻掀起。让我忽然想起柳宗元《小石潭记》中"水尤清冽"的句子——眼前这江水竟真是透明的,能看见三五成群的鱼儿在卵石间穿梭,宛如悬浮在空中。

       游船的汽笛声惊起白鹭。当教师们踩着颤悠悠的跳板登船时,语文组的唐老师忽然驻足——船身划开的水纹里,竟漾着整座青山的倒影。那水色绿得如此透彻,仿佛是谁将侗布染缸里的蓝靛,混了春茶的嫩尖一同揉碎。船行渐远,岸边的老水车吱呀转着,把阳光碾成细碎的金粉,撒在政治组曹老师摊开的笔记本上。

       最是那山形温柔。黛青的轮廓被水汽晕染,像极了侗绣上未完成的锁边。偶尔掠过一两个藏在山坳里的小村落,黑瓦木墙的屋舍宛如从《溪山行旅图》里逃逸的墨点。英语组的小杨倚着船舷,任江风把她的马尾辫吹成飘扬的流苏。她忽然想起昨日批改的作文里,那个总把"mountain"拼错的孩子,若是见到这山水,怕再不会写错字母的顺序。

      "大家注意看右前方!"导游举着扩音器,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众人纷纷举起手机,只见陡峭的石灰岩壁上垂挂着几株倔强的松树,树根如鹰爪般嵌入石缝。地理组的张老师兴奋地比划着讲解喀斯特地貌形成原理,几个年轻教师却只顾对着岩壁上天然形成的佛像图案惊叹。船尾突然传来惊呼,原来是一对白鹭掠过水面,雪白的羽翼几乎擦到船舷,又倏地冲向对岸的竹林。

       我倚着栏杆,任阳光在脸上游走。不同于舞水河两岸整齐的防洪堤和人工步道,这里的每一处转弯都能遇见惊喜:忽而是炊烟袅袅的吊脚楼群,忽而是飞珠溅玉的小瀑布。历史组的罗老师递来剥好的橘子,指尖沾着微酸的清香:"听说上世纪移民搬迁时,很多老侗寨都沉在了这江底。"她望着水面出神,仿佛能看见那些沉睡在水下的雕花门窗。

       船过险滩时,物理老师老郭指着漩涡讲解流体力学,却见美张捧着保温杯轻笑:这清冽的水汽,多像实验室里蒸馏水沸腾时的白雾,只是少了刺鼻的氯味。当游船靠近侗寨码头,一树野山梨斜探向水面。夏校长摘下眼镜擦拭,忽然发现镜片上沾着的水珠里,竟凝固着整段航程的风景——原来最精妙的教学设计,永远藏在大自然的褶皱深处。

       游船缓缓靠近岸边,一串银铃般的歌声随风飘来。清江村书记亲自来到码头石阶上,为我们拉紧船绳,好让我们安全上岸。景区门口,身着侗族盛装的村民排成弧形,唱起敬酒歌,用热情的拦门酒仪式欢迎着我们的到来吗。她们头上的银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百褶裙上的绣花随着舞步绽放。"远方的贵客过寨门哟——"领唱的姑娘眼波流转,双手捧着的牛角杯里米酒荡漾。校长第一个仰头饮尽,引来一片喝彩。轮到我时,我嗅到杯中甜中带辣的气息,闭眼一饮而尽,喉间顿时烧起一道暖流,耳畔响起同事们善意的哄笑。

       走进景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美丽清江欢迎你”几个大字。龙书记带着我们转过一道爬满紫藤的弧形连廊,忽见数十架风车临水而立,白帆布叶片被山风推着转,簌簌地响。风车脚下蔓延着青石小径,几个包着头巾的农妇在路边支起竹筐——新摘的八月瓜裂着口,露出雪白的瓤;黄澄澄的刺梨果泡在玻璃罐里,像凝固的阳光。

       穿蓝布衫的老农蹲在木凳上削着竹签,他面前铁锅里熬着杨梅糖浆,甜香混着不远处烤糍粑的焦香,竟不冲突。我买了个桐叶包裹的蒿菜粑,咬开糯米的刹那,尝到了年少记忆里的奶奶做的蒿菜粑的味道。老农见我看那些风车,咧开缺牙的嘴:"夜里都亮灯,比天上的星子还好看哩!"

       别墅群藏在香樟林里,远看像散落的积木。最抢眼的是三辆雪白的房车,轮毂擦得锃亮,车顶支着太阳能板。推门进去才知内有乾坤——双人床竟带电动按摩功能,迷你冰箱里冰着本地产的猕猴桃汁。窗帘拉开时我吓了一跳,整面落地窗外,清江正挑着一担夕阳金晃晃地走来。

      蒙古包倒是名副其实,雪白的毡房外挂着鎏金经筒。可掀开绣花门帘,地暖系统正无声运作,智能马桶盖在角落里闪着蓝光。最妙的要数临崖而建的吊脚竹楼,踩上地板会发出嘎吱声响,浴室的磨砂玻璃却映出人影朦胧。阳台上有架老式竹编摇椅,坐上去晃着晃着,就看见对面山头的云慢慢踱过江面。

      木楼区飘来松脂香,每栋都用整根原木作梁。我在"听松居"前驻足,门廊下吊着风铃,竟是几枚穿孔的旧瓦当。二楼露台摆着树根雕的茶台,茶筅边搁着本翻开的《茶经》。忽听得楼下传来银铃脆响,原来是对侗族姐妹正挎着竹篮兜售野山菌,篮子里还躺着几束刚采的红杜鹃。

       午饭后,工会策划的团建环节设计也很别出心裁:游戏中,老师卸下往日的疲惫尽情嬉戏,欢闹声惊飞山中的鸟雀。"滚滚向前"需团队协作来滚动巨型充气球,充气球忽左忽右,物理老师老杨喊着"动量守恒"却栽进草垛;夹乒乓球的竹筷总在英语组张老师手里打滑,那枚跳动的小球多像她教案本上圈不完的语法重点。最动人的是滚铁环比赛——五十岁姚副校长半蹲着追逐金属圈,夕阳给他背影镀金时,铁环清脆声响忽然与三十年前乡村教室的放学铃重叠。

       暮色渐浓时,风车群果然亮起暖黄的灯。连廊的灯笼也次第点燃,将游人的影子斜斜投在鹅卵石路上。有穿蜡染布裙的姑娘抱着吉他坐在水榭唱歌,调子忽高忽低,竟应和着不远处水车的吱呀声。我攥着没吃完的蒿菜粑慢慢走,忽然希望这段路再长些。

       在寨门内的空地上,工作人员早已将干柴垒成宝塔形状。工会曹主席告诉大家,这些樟木是特意从后山砍来的,燃烧时会散发清香。当夏校长和工会主席共同举起火把时,火光映红了围观人群的脸庞。柴堆发出噼啪的爆响,火星如萤火虫般四散飞舞。不知何时,侗家的阿哥阿妹已手执芦笙围成圆圈,欢快的旋律让人的脚不由自主地打起拍子。 "

      来呀何老师!"小罗拽着她的手腕挤进人群。我笨拙地模仿着哆耶舞的步伐,腰间的银铃却意外地合上了节奏。我瞥见平日不苟言笑的教科室主任正和侗家阿姨跳得热火朝天,体育老师教侗家姑娘跳街舞引来阵阵欢笑。当《相亲相爱一家人》的音乐响起时,两百多人手拉手形成的巨大圆环开始旋转,我左手握着廖副校长粗糙的掌心,右手被地理小曹汗湿的手指紧紧攥住。篝火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鹅卵石地面上交织成流动的黑色蛛网。

       合拢宴的长桌足有三十米,漆成侗家特有的朱红色。酸鱼、腊肉、糯米饭的香气混着柴火味钻进鼻腔。我夹起一块腌笋,听见对面美术老师正和侗家阿婆讨论刺绣针法。侗寨里的高山流水,堪称中国最热情的敬酒礼仪,一般人真顶不住。侗家阿妹告诉我们,高山流水是他们招待贵客的最高礼仪,寻常人家,可能四五人,村寨有活动的时候则会有一二十人分列在贵宾的两边,从中间由低到高依次架起酒壶,如高山流水般向中间贵客的酒碗中斟酒。这种敬酒方式最早来自一个贫穷人家的姑娘,她为了招待家里的来客(家里没有分酒器),姑娘就用竹子破开,直接从酒桶里引到碗里。之后这一民俗一直流传至今。

       暮色将清江染成绸缎时,芦笙突然从木楼深处漫上来。穿对襟盘扣衫的侗家汉子们分别来到五位客人身后——夏校长的眼镜片后闪着好奇,曹主席微秃的脑门映着灯笼光,四位老师被人潮推拥着,脚步踉跄却带笑。只见米酒从两米高的竹筒倾泻而下,在十二个依次交叠的牛角杯里折转,活脱脱是一道道液体瀑布。"这是要灌醉清江哩!"校长刚打趣,领舞的姑娘已把第一道酒瀑送到她唇边——她唱着迎客调,身后三排姑娘的和声如山涧叠泉,银镯与酒器碰撞声竟比芦笙更清越。主席弯腰接第二道酒时,有片枫叶正落进牛角杯。他愣神的工夫,四位老师已被按坐在竹凳上,侗家阿婆们端着酸鱼糯米饭过来,每喂一口就斟一轮酒。穿虎头鞋的娃娃们趁机往客人兜里塞野毛栗,有个女老师醉得去捏孩子胖脸,反被抹了满脸锅底灰。我攥着没吃完的蒿菜粑退到廊柱后,看见穿蜡染布裙的姑娘正在水榭唱歌,调子忽高忽低,这次应和的是满山遍野的"呀啰嘿"欢呼声。江面漂着的河灯突然亮起来,像有人把银河剪了一段扔进水里。

       回程的大巴启动时,夜幕已笼罩山峦。车厢里比来时安静许多,有人靠着窗户打盹,有人低头翻看手机里的照片。我揉了揉酸胀的小腿,忽然发现邻座的小唐老师正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在记今天的活动?"她轻声问。年轻姑娘摇摇头,给她看纸上的水彩速写:游船甲板上三三两两的背影,篝火旁旋转的裙摆,长桌宴上举杯的剪影,还有那些落在衣领的草籽、袖口的炭灰和鞋底的红泥,都成了秋日馈赠的教育诗笺——原来最动人的教案,永远写在山水与烟火之间。

       车窗外,清江河已隐入夜色,只剩月光在河面上铺就的碎银之路。我想起下午在侗寨看见的那块石碑——"脚踏两省,鸡鸣四县"。这条江确实像条纽带,连起了不同的地域、民族,也连起了平日里各自忙碌的同事们的心。我摸出手机,给丈夫发了条消息:"明年暑假,带女儿小婷来看看真正的清水吧。"


    《临江仙·醉美清江》

    拦门米酒迎宾醉,篝火舞动星辰。
    合笼宴上笑声频,清江村畔,尽是画中人。
    三中工会同欢聚,团建更见情真。
    山风拂面忘红尘,此间乐事,沉醉付清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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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岸飞花,右岸白马,夹岸流逝的情话,只道相思无涯。抬头望,青鸟与鱼,定格成画;扣心问,人生苦短,何必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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