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冬事（组诗）

积健为雄

白雪冬事（组诗）
文|赵华奎

1.初雪

雪花无法抵达异乡的城市，恰如春暖
水洗过暮晚
奔忙的人们逐次点亮心头的灯盏

听闻寒流正途经故乡
亮出刀锋，有横扫江下平原的意图
冷空气骤然下降
第一场雪来得轻，像飞鸟脱下的绒羽

落在地上，比宣纸还薄
经不起一双脚修饰
落在心里，却是一片干净纯白的记忆
等我洄游进去

又一个清晨，灰喜鹊啼开了门扉
早起的父亲
却已年迈，扫不动门前的一层浅雪


2.雨夹雪

冻雨有细密的思路，扩散着冬日冷冽
父亲有两行矮瓦房
围四方小院，替一户八口人家克寒

北风绕檐，冻雨夹雪敲着青瓦片
让一个下午变得不安分起来
那个去谷场取干草的老人摔进池塘里
他被冻死的消息传遍了全村

父亲和乡邻将他抬回屋时
身子已无丝毫热气，如弓般僵硬
那头陪伴了多年的牯牛
眼里泪汪汪地，映出一些慌乱的人影

我也泪汪汪地，不止因为
他是寡居了一辈子的同门四爷


3.白雪冬事

寒冬让河流封锁了水声
草木都在用根须酝酿下一轮生长期
白雪扬在田间
又落进心间，不知道有怎样的悬念

从春天延续下来的茶香
让冬事更绵长
你在炉上烤红薯，北风在翻读旧报纸
老式收音机把一曲黄梅戏唱得失准

你担心青瓦顶接受不了雪的厚爱
便用竹竿去除雪
雀啼里抖落的寒声，溅了你一身白
再掸一掸就化成水了

有时我们会一前一后走进田野
掀看一下麦苗和油菜
依然在雪下，鲜嫩嫩地活着


4.大雪辞

大雪侵袭了寡欲的平原
以及一幕炊烟笼罩的村庄
只剩下一片纯粹的白，在视野内漫延
我们半沦陷

池塘囚禁了流水远走的念头
早早凝冰
风一动，疑是那些残荷败苇又复活一次
疑是你在冰面上撒欢
将水下的鱼们惊醒

我们在天空下清晰地活着，有时模糊
透过一场大雪
进一步看清了曾经轻狂的梦
无心的错
苦涩的叛逆期，演变过怎样的暴风


5.那片雪野

白雪披盖了黑土地，在冬日阳光下
交出眩目的美
她所释放的冷词，被我视为一场抒情

高大的杨树已脱光了叶子
立起一支支接天的枯笔，要补写什么
若再配以几句鸟鸣作曲调
便是一首清亮的村谣

许多动物留下清晰的脚印
轻易暴露了它们行走或蛰居的痕迹
我看见一个人提猎qiang在雪野上搜寻
他的身影那么薄，表情那么冷

一个稻草人还没撤走
张着细瘦的双臂，在寒风中摇舞
旁边有几座草垛
码得很高，看起来很像雪雕
2025.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