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家”换来的东三省（东三省总督府游记）

运涛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勃列日涅夫准备对我国投放原子弹，实行核打击，我们面临满目疮痍、尽为焦土的生存危机，关键时刻，伟人提出了换家战术的思路，即苏联对中国发动核打击，中国不直接反击，而是将核武器投向美军基地，并带领全国人口进入苏联境内，开展游击战，从而将战场转移到敌方领土。闻之美苏皆惊，最终已经按在核按钮上的手不得不放开，从而化解了这场危机。

  换家战术真的这么奏效吗？是真的。这一思路最初不是伟人想到的，伟人最擅长总结历史经验，找到切合中国实际的做法，换家战术便是其中一个。

  历史上最成功的“换家”应该是“闯关东”，伟人的灵感也应由此生发。顺治元年，清军入关，发现关内的富庶和土地大到他们不敢想象，于是就通过在一定的时间内能跑多少就圈定多少土地归他的方式来确定明朝亡后遗留下的大量的皇室土地，继而蔓延到连平民百姓的土地也强占，几次颁布圈地令，旗人携绳骑马，大规模地圈量占夺百姓土地。很多农民田地被占，流离失所，饥寒迫身。山东山西河南河北等地失地的农民，被逼出了一条路，你抢走了我的家园，那我就到你的家里生活。你封禁关东，柳条边保护“龙兴之地”，我就拎起棒子，像当年“李闯王”那样，闯出山海关，闯入白山黑水之间，开辟出一个新天地。

  前期有《红楼梦》隐喻的南明政权也好，后期发生的太平天国运动、义和团运动也好，虽然极大地打击了满清政权的统治根基，但都以失败告终，只有“闯关东”这一“换家战术”，获得了成功。孙中山领导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辛亥革命，“起共和而终两千年封建帝制”，满清政权倒台，被“驱除”八旗裔胄突然发现，东北老家回不去了，汉族占据了东北人口的绝大多数，立地生根了，而且东三省人特别抱团，无奈，为避祸求生，八旗裔胄只能主动改为汉姓，后来溥仪“复辟”“满洲国”，也是借了日本人的势力，当个傀儡而已。

  站在沈阳故宫之旁东三省总督府旧址前，我感慨万千，决定进去参观一番，更详细了解所说“东北三个省像一个省”的感觉从哪里开始的。

  这是一组青色砖木结构建筑，附以雕饰旋脸门窗，人字架木结构，妥妥一个典型的欧式风格，院内脚下的路旁盛开一片片艳丽的凤仙花，古有赏花，今有美化，这里只有它们无所谓时代变迁，偶而露一截马槽，或半残树德碑，可供人发思古之幽情，“我在东三省总督府等你”路牌更是当今景点的标配，可拍照打卡。

  建筑内部为中间大厅、四周布设房间，大厅和房间里都是展览或情景还原，通过珍贵的文献、图片、实物等多种形式，展示东三省总督府的建立背景、职能和历史地位，介绍清末的东三省总督府建筑群、东北官制改革、以及在这一时期东北近代化的一系列成果。

  清代的地方行政区划分为省、道、府、州县四级，一省的最高行政长官为巡抚（从二品），而总督是凌驾于巡抚之上地方官中最高的一档（正二品），统辖一省或数省的军政事务，省有二十二个，总督只有九个。如年羹尧做过川陕总督、四川总督，左宗棠做过闽浙总督、陕甘总督，林则徐做过湖广总督、陕甘总督和云贵总督，曾国藩做过两广总督、直隶总督，张之洞做过两江总督，李鸿章做过湖广总督、直隶总督，袁世凯做过直隶总督等。

  光绪三十三年，清政府为适应内政和外交需求的变化，设东三省总督府。东三省的管辖范围包括奉天、吉林、黑龙江三个省份。之前这三个省级行政区不称省，而实行“军府制”，最高长官称将军：镇守盛京等处将军、镇守吉林等处将军、镇守黑龙江等处将军，品级初为正一品，乾隆年间降为从一品，都由旗人担任。也就是说东三省总督管理范围是三个省，反倒级别比原来只管理一个省的盛京将军、吉林将军、黑龙江将军还低一级。这并不是坏事，因为东三省总督是汉人，不是旗人。多年的“闯关东”成功把东北变成汉人为主的地区了，只有地名还是少数民族的，如沈阳、新宾、岫岩、吉林、图们、珲春、哈尔滨、齐齐哈尔、牡丹江之类。满族作为中国第二大少数民族，迄今并没有成立省级的自治区，只有11个满族自治县，说明“换家战术”的成绩非常显赫。

  辛亥革命后，东三省总督被裁撤，府邸名称屡经更改，但公署大楼及其附属建筑群仍作为民国政府在东北地区的最高行政机关所在地，多位政要人物在此就任办公。1931年以后，原建筑群的其它部分逐渐损毁，但其主楼有幸保留至今。东三省第一任总督徐世昌创行同署办公新制，设立奉天行省公署，分列交涉、旗务、民政、提学、度支、劝业、蒙务等厅司各专责任。总督、巡抚及左右参赞、司道等官员均于行省公署内办理公务，遇事可以面陈集商并共拟方案。

  一楼原旗务司、提学司、劝业司、民政厅等都成为了展厅。

  第一单元“东三省总督府的历史”。

  吏部于光绪三十三年五月初六批准徐世昌裁撤盛京将军设东三省总督咨文，“上谕盛京将军著改为东三省总督兼管三省将军事务随时分驻三省行台徐：著补授东三省总督兼管三省将军事务并授为钦差大臣等。”

  衙门是从此新建的，开工于光绪三十三年六月，竣工于宣统元年一月，历时一年半，工程前后分两期，东三省总督府由总督行辕、奉天行省公署、中军处、金银库等部分构成，是当时沈阳城内除了故宫之外的最大建筑群落。

  《奉天通志》记载其东三省总督府地址为金银库胡同。机构沿革“康熙元年初，置镇守辽东等处地方将军。四年改名镇守奉天等处将军。乾隆十二年改名镇守盛京等处将军。光绪元年十二月，将军崇实奏准加兵部尚书右都御史衔总督奉天旗民等处地方、管兵刑两部金银库、兼管奉天府尹。三十三年改建行省设东三省总督，兼管东三省将军事务。民国元年设奉天都督。三年七月设镇安上将军总管三省军政军令事务，后改镇威上将军。奉天府府尹加右副都御史衔，行巡抚事。光绪三十一年裁府尹，自是军民政务皆隶督署。三十三年改建行省。三十四年总督徐世昌建行省公署。民国初设民政长。三年改名巡按使。五年改名省长，即以原行省公署为省长公署。”财政厅，驻德盛门内；教育厅，德盛门内；实业厅，西门外商埠地；外交部特派交涉员署，驻行省公署西；奉天高等审判厅，在省城天佑关前议会旧址；奉天高等检察厅，地址同上。

  特殊一点的是，民国三年各省实权将军都冠“武”字，调京虚职都冠“威”字，如同武上将军阎锡山、建威上将军段祺瑞之类，只有东三省无“武”无“威”，独享“镇安”前缀。

  第二单元“三任总督在任期间东北近代化的发展”。

  东三省总督府从1907年至1912年，共有三任总督。

  第一任徐世昌，直隶天津人，生于河南汲县，字卜五，号菊人、弢斋。他神奇就神奇在名字上，名字出自《左传·庄公二十二年》中的典故“为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于京”，后人便用“百年歌好合，五世卜其昌”为新婚祝语。田完卜到“五世其昌”的卦过了五世，他们田氏果然取代姜子牙的姜姓，成了齐国的君主。徐世昌取了这个名字，后来也果真在民国七年成了中华民国第五任大总统。但他也是有这实力的，为光绪年间进士，翰林院编修。1907年出任东三省总督，除了改革地方官制，建立总督府，还推行了整编军队、修筑铁路、兴办新型工厂、统一电信事业、整顿卫生事业等一系列具体政策，史称“徐世昌新政”。大体概括就是以充实内力、抵制外力为战略方针，以移民实边、筹划交通为具体目标，以解决财政困难和体制矛盾为根本突破。但其手段是抵押东北矿山、森林，向日本大仓组借款，使得日资的满铁通过各种手段扩张其附属地3300多公顷，东北大量的土地、矿产被蚕食，对东北最终完全沦为日本殖民地和发动“九一八事变”，留下了巨大的隐患。明面的结果是使沈阳的城市面貌焕然一新，1907年就通上了马拉的有轨公交车（那时人力黄包车就相当于出租车了），大大提升了东北地区经济的重要地位，加快了东三省农、工、商业的近代化进程和社会转型。徐世昌办学也是积极的，有普通教育学堂、师范教育学堂、实业教育学堂、专门教育学堂、旗民教育学堂等各级各类学堂。建设了农事试验场、林公所、发电厂、奉天公园、盛京医院等公共设施。不仅做实事，他还主持修纂了《东三省政略》，针对东北历代沿革、疆域边防、开发垦殖、兴办实业等方面征集了大量史料，共十二卷，约200万字，于宣统三年成书。

  第二任总督锡良，字清弼，拜岳特氏，蒙古镶蓝旗人。同治十三年进士。宣统元年年正月二十一日，一则“锡良著授为钦差大臣，调补东三省总督兼管三省将军事务，云贵总督著李经义补授。”的上谕把锡良从西南调到了东北。他到任后积极整顿内政，大力发展振兴实业，提出并实施了诸多具体旨在解决东北问题的方案。1910年，东北爆发鼠疫，感染人数数十万，死亡六万多人，锡良自主部署组建防疫局，带领东北人民抗击疫情。1911年4月3日至4月28日以清政府名义在奉天召开了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国际学术会议-万国鼠疫研究会，有中、美、奥、法、德、英、意、日、墨、荷、俄等11国34位专家学者参加，中国检疫事业创始人伍连德博士任会议主席。会议形成了《奉天国际鼠疫会议报告》，清政府为了表彰和铭记对此次防疫做出巨大贡献的医护人员和国际人士，特下旨度支部造币总厂雕模铸制了金质、银质纪念章和银质纪念币数十枚赠送，参与救援行动和出席会议的人员。正面为双龙环绕“奉天万国鼠疫研究会纪念”字样，背面刻有“大清帝国宣统三年三月”纪年，龙纹立体精细。

  第三任赵尔巽，字公让，号次珊，汉军正蓝旗人，奉天铁岭人，祖籍山东蓬莱。同治十三年进士及第。1911年6月授钦差大臣，调任东三省总督。他整顿地方财政，振兴经济发展，推行一系列有利于改善东北社会风貌的改革计划。辛亥革命后，赵尔巽组织成立了东三省保安会，并任会长，阻挠革命。1912年，民国成立，改东三省总督为奉天都督，他以病请辞。后出任清史馆总裁，主编《清史稿》，1927年他虽急于印刷见到书稿，以为“大辂椎轮之先导”，然而还是没有等到付梓，竟溘然长逝。此公去世后，书方面世，由于三观不正，质量不高，普遍评价不好。只因汇集了丰富的清史资料，有一定参考价值，才有人读。徐世昌大总统时把柯劭忞著的《新元史》列为“二十五史”之一，而《清史稿》迄今没获得历届以来政府的承认。赵尔巽公馆旧址位于今沈阳大东区万泉街1号，是沈阳市不可移动文物。

  第三单元“总督府与东北近代化的开端”。

  我国的近代化是一段充满曲折与屈辱的历史，在列强侵略、政治动荡的背景下，总督府为东北地区带来了希望与机遇，同时也面临困难和挑战。

  展览中的东北近代化与沈阳“第一”颇有看头。

  1905年出现东三省官银号，为中国第一批金融机构。

  1906年奉天万泉园公园落成。

  196年奉天省城图书馆落户。

  1908年出现城市公交系统。

  1908年8月，沈阳第一家电灯厂“银元总局电灯厂”在大东门内建成。

  1912年建立的奉天医科大学，是东北地区医学教育的最高学府，后改名盛京医科大学，1949年之后并入中国医科大学。

  1931年5月31日中国历史上第一辆国产汽车民生牌75型载货汽车在沈阳问世。

  隆重展出的为中国第一款口罩“伍氏口罩”。

  伍连德字星联，祖籍广东台山。作为第一个获得剑桥医学博士的华人、细菌学家，积极投身中国的卫生防疫、检疫、医学教育、医院管理和医学交流中，创下一系列的“首次”与“第一”。创办中国第一次国际学术会议、撰写第一部《中国医史》、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常设防疫机构东北防疫事务总处创始人，历史上第一位获得诺贝尔医学奖候选人提名的中国人。

  1910年12月24日，伍连德临危受命，以“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的身份亲赴重灾区哈尔滨，经尸体解剖、样品观察以及细菌培养，认定此次瘟疫属于经由人与人呼吸道飞沫和唾液传播的肺鼠疫，并非通过老鼠携带鼠疫杆菌传播的普通鼠疫。为此他设计出便于携带的防疫口罩，将消毒药棉置于双层折叠的外科纱布之间，捂住口鼻处并系在后脑上，被称为“伍氏口罩”。他指挥开设专门生产“伍氏口罩”的工厂，要求医护人员和民众佩戴，并免费向社会发放。佩戴后大大降低了肺鼠疫的传播几率，取得了显著的隔离效果，受到各国医学专家的肯定和赞赏。

  二楼也有展厅。

  徐世昌起居室，在这里徐世昌喜欢与好友对弈，并研究画作，徐世昌的夫人席元棣常陪伴其左右，席元棣不仅是他生活中的伴侣，更是他仕途上的重要支持者。两人携手数十年风雨，并育有两女。其二弟徐世光的长子徐绪直过继为徐世昌之子。

  徐世昌虽出身北洋一系，但只是袁世凯的谋士，实际上不领兵，被称为“文治总统”，任期内成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后为中央美院，所以其书房不是点缀，而是刚需。徐世昌擅长书画，一生编书刻书30余种。

  总督会议室为西洋装修风格，反映了清政府面对于西方文化的主动改变和被动接受的态度。应该就在这间会议室，徐世昌新政得以通过，锡良的万国鼠疫研究会纳入日程，赵尔巽宣布了财政局的成立。

  官员招待处其实就是总督府的会客室，能进入的非富即贵，“往来无白丁”，所以叫官员招待处。

  再返回到一楼，有张学良的办公室。其实赵尔巽之后，张学良之前，该建筑北洋时期还有几个主人的。1914年，此处改称镇安上将军行署，镇安上将军的张锡銮和段芝贵，先后在此办公。包括，任盛武将军、奉天督军，有“东北王”之称的张作霖，这里也是奉系军阀的大本营。张作霖通过帮助最后一任东三省总督赵尔巽镇压革命党人而获取政治资本的，1918年9月7日被北洋政府任命为东三省巡阅使。他将昔日总督府改为东三省巡阅使署，作为帅府以外重要的办公场所。1928年爆发“皇姑屯事件”，张作霖被炸身亡。7月2日东三省议会联合会召开会议。“当场表决，推举张学良为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兼奉省保安司令，全体通过”。7月3日，张学良发表就职通电，正式就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并将东三省保安总司令部也设于原总督府。

  在这里，他参与了东北大学的筹备工作，设立东北大学筹备委员会，强调欲使东北富强，不受外人侵略，必须兴办教育，培养各方面人才的理念。

  在东北易帜前夜，他在这里会见父辈老臣，召开秘密会议，奠定了东北易帜的顺利举行。2028年12月29日，张学良、张作相、万福麟等通电全国，宣布东北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国民政府，将北洋政府的五色旗换成国民政府的青天白日旗，“举政权返还中央，以谋真正统一耳。”至此，全国实现了GMD统治时期形式上的统一局面。

  参观后，理解了“东北三个省像一个省”的内在联系，除了东北人大多是“闯关东”的老乡关系，也在于，黑龙江、吉林、辽宁三个省是同一天批准建立的，一直都属于同一个“总督府”里那个大员的麾下，无论大员是清朝的东三省总督，还是北洋政府时期的镇安上将军、东三省巡阅使，或GMD时期的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皆政出一门、令出一人，所以东北人特别团结，特别珍惜“换家”换来的东三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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