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境里的履痕（组诗）

积健为雄

旧境里的履痕（组诗）
文/赵华奎

1.古村落

它沉浸于明清的风水
主持一束香火，向更远处延续
门庭上缀着
从族谱里走出的姓氏

数百岁村事，弹指一挥尽
只有青瓦、廊檐和木门
与老榕树一起，记载人们迁徙的履痕

斑驳的墙壁嵌进了多少浮华或落寞
让时光反刍
那些走兽、飞鸟、虫鱼依旧鲜丽
被地道的乡音讲得很动听

檐下有银发如雪的老人，坐在光影里
听风敲击着旧风铃
清脆的声响，沿青苔瓦顶滑向远方


2.古渡口

小镇里的风领着我来到古渡口
江上渔舟往来
配合山影和树荫，走进一幅淡妆山水

一些水草结出碎花，想替石头发声
青石板光滑无比
每一颗足印都在向路人引荐它的阅历

我想起一苇渡江
即使渡不尽人间芳菲和芸芸众生
也不要紧
当人影长成一丛浓荫时，便抽身而退

你在渡口迎旧友，我拿心思钓江鲜
彼此心照不宣


3.驿站

某个黄昏落幕
一些人在驿站煮茶，论酒
从彼此的方言里听懂了故乡的春天

我痴想作一介书生，携伴童，赴京考
在唐时春风里
把古人的际遇再走上一遍
梦里有飞花令，有妙龄女子等在青楼

记忆驾月而来，又随风而去
还留有早年雪花的蹄印
书桌上的宣纸过于空阔
只待我手篆一幅，作为多年的备忘录

当暮色向深
人声相继散去，我混迹于一片墨香中
你需要醉眼恍惚，才能看清


4.故园

白墙黛瓦围出四方院
关不住人声，雀啼，鸡鸣，犬吠
也关不住
汹涌而至的春色

飞檐流雨，越想抓越抓不住
就任它们由着性子流淌
在湿滑的青石路上，行走的人影
像一些难以辨认的草书

鲜草叶担雨水。那么多羊群赶着炊烟
离了故园
天放晴时，是否都成了一团白云


5.老街

被老街留住的往事在青石板上泛光
爬墙虎越攀越高
高过木窗台，一个人的头顶
也高过整个节气

旧阁楼间的窄巷有深邃的眼眸
人影三三两两
被巷口吞进去，吐出来
又进了谁的丹青

在街上步行一天
会看见昔日的堂皇，是另一种幻象
而我更乐于坐在茶水摊前
与路人寒喧，说着毫无根基的语言

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


6.旧祠堂

旧祠堂坐落处
风声、水声和雀啼，都平仄有韵
像一阙词
流经每个清澈的日子

雕花案台接供品，拢了旺盛的香火
祖先们和神并排而坐
用柔和的目光审视后人，也降下福祉

被土地称作子民的人
接纳了它所赠予的一地金黄
过得越来越闪亮
溪流环绕着祠堂，也没离开我的家乡

当我再从他乡归来
看见那个被我称作三爷的哑巴老人
仍然守着旧祠堂
一个人咀嚼自己的暮年
2025.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