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密云乡村行

黄皮人 · 发表于 10 小时前

本帖最后由黄皮人于 2025-6-15 08:39 编辑

“围城效应”，源于小说《围城》的一句名言：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套用这句话来表述我的观点：城里的人想去农村，农村的人想去城里。环顾当下，不正是这种社会现象吗？至少，向往田园生活，是我由来已久的愿景。

　　说来也是一次机会，邻居宏云的老家在北京密云农村，上周末她盛情邀请几家关系要好的朋友去密云采摘杏，往返时间两天。我们一行11人，原本宏云打算安排住在密云城区宾馆，被当即否决了，最后就近在村里预订了民宿。我在北京城里生活了多年，从没有机会去农村，此次安排正契合了我的心愿。

　　我之所以对农村感兴趣，基于曾经插过队，那时的农村，艰苦、贫穷、落后，这是留在我脑子里的印象。然而，50余年过去了，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大量的农村青年涌向城里，在城里就业、安家落户，成为新型的城市居民。然而，与此同时我身边又有不少的同学、同事，以及邻居、朋友纷纷走向农村，要么租赁农民的房子，长期生活在乡下；要么像候鸟一般，每年盛夏在农村避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想亲眼看看如今的农村有何变化，农民的生活状况有何改善？我不是社会学家，无意研究农村问题，只是出于感兴趣而已。

　　清晨，太阳刚刚爬上房顶，我们迫不及待地驾车出发。穿过城区，驶入京承高速，路宽视线好，车风驰电掣，不足1个小时汽车下了高速路。以往从北京城区到密云城区，路窄车多，至少得2个多小时。而现在，高速公路直接通达村镇，即便下了高速，“村村通”继续延伸，直抵宏云家的院子里。如今的道路真方便、快捷，不仅拉近了点与点的距离，而且也拓展了人与人的联系。

　　此处位于密云城区东北近20公里，毗邻密云水库，四面环山，是极普通、典型的村庄。这里的农家住宅都是单门独院，两层水泥楼房，一家紧挨一家，柏油路像蜘蛛网串接各户大门。这情形与我插队时留在脑子中的印象差别不是一星半点，那时的房子是用泥巴、芦苇涂抹的，门前的道路都是烂泥滩，坑洼不平。

　　宏云家也是两层楼，外墙装饰的是从南方购买的粉砂岩文化石，色泽艳丽、质地坚硬，时尚、前卫，透着一股儒雅风范。屋顶是圆形、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房子坐北朝南，前有大门，后有大院；前为生活区，后为居住区，结合部是个四方天井。从外观上看，整幢房子大气，典雅，如同殿堂一般，与昔日传统的黑瓦红砖农宅民院大相径庭。

　　进入室内，每层楼有4室一厅两卫，客厅至少60平米，卧室至少30平米。地面铺设大理石，四面墙粉刷雪白，名人字画点缀其间；天花板彩灯闪烁，一杆巨型吊灯悬于半空。房子面积之大，装修之豪华，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边看边啧啧赞叹，联想到我们这些住在城里的人，房子小得可怜兮兮的。我们连挖苦带自嘲地说：人家盖的鸡窝面积都比我们居住的房子大。

　　其实，这么大的房子，常年都是空置的，这既是宏云家，也是大多数农村家庭的生活现状。

　　宏云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姊妹3人早已在北京、密云城区工作，并安家落户。不仅如此，他们的孩子也在城区有了正式工作，成为城市居民。这就意味着“父母随着孩子走”，他们以及他们的孩子、孙子是不可能再回密云老家当农民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城里就业机会多，教育资源丰富，有利于个人发展和对后代的培养。于是，老家的这所大房子，常年由父母守望，他们姊妹3人只能逢年过节带着儿孙“常回家看看”。

　　宏云唯恐招待不周，晚餐特地安排了一处有档次的酒店，又被我们否决了，就在家里，如今家宴就是最高礼节。不用外出采购，她家院子里有块菜地，种有十多种蔬菜，都是绿色食品。架上大柴锅，将火燃得旺旺的，煎野苋菜馅饼，熬苞谷、红豆、大米粥，炒西红柿，烹青辣椒，煮豆角茄子。当烟火邂逅食材，泥土的清香和谷蔬的芬芳尽情释放，成就了一桌丰盛的乡村美味。

　　烧烤肉串，是我们的最爱，不管是鸡肉、牛肉或羊肉，都串在竹签上，红白相间，秀色可餐。炭烤在城区是被禁止的，这里就放开了，这种最原始的烹饪方法最能体现食物的原汁原味。当红色的火苗舔着鲜嫩的肉块，嗞嗞作响的清油化为一缕缕蓝烟时，色泽渐次变为金黄，外焦里嫩，唇齿留香。

　　不知不觉中暮色褪去，夜幕降临，满天的星斗亮晶晶，我们酒足饭饱。民宿就在山脚下，在一处葡萄园里，前面是一池水塘，夜色中有白色的鸭鹅在游弋；后面是一座青山，绿色的葡萄架悬挂着串串翡翠。农村的夜好有诗意，一轮满月洒下银光，映照着青山紧贴苍穹的剪影，参差有序的田野轮廓分明，农家院的灯光点缀星光。

　　我们一时兴起，决意夜游青山，赏山乡美景。民宿老板是宏云的发小和同学，他执意陪同前往。一条通往山上的水泥路在月光下宛若白色锦带，两旁的果树散发着阵阵清香，不时有鸟鸣虫吟奏着行进曲。空气新鲜自不必说，天气凉爽特别惬意！今年的盛夏来得特别早，当晚春还缠绵在对暖冬的眷恋中，盛夏迫不及待地闪亮登场。刚刚6月上旬，北京城区就开启了酷热的模式，而这里还沉浸在早春的凉意中。

　　老板善谈，交流中得知他流转承包了这一带的山地，建起了葡萄园、葡萄酒厂，还办起了民宿、餐饮和游乐园等。他的这一举措，上符合国家政策，下适应形势发展，于自己于农户都有裨益。由于初次相见，不便细问经营情况，但就其发展的规模想必是相当可观的，我不由想起了亲身经历的一桩往事……

　　今年4月下旬，我应朋友邀请去河南旅游，特地参观了他在老家乡下经营的农田。此前十几年他在北京做工程，赚足了钱后返回家乡，在祖辈的宅基地上翻盖了三层楼房，其豪华程度令人咋舌。正当人们以为他荣归故里，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时，他却意外地通过流转承包了600亩农田。凭着从小对土地的了解，以及在外面闯荡多年的经验，他认定农业是一项传统而新型、永恒而牢固的产业。但是，必须打破自给自足、小打小闹的经营模式，必须走集约化、科技化的道路。于是，他高薪聘请了农业专家，组建了自己的团队，实施高科技、人工智能管理，一跃成为当地的产粮大户。

　　那日，春风和煦，春意盎然，他特地为我安排了一次表演。当时田野里小麦一片青绿，一望无际，他团队的几位年轻的农业专家操纵电脑，指挥无人机除草、施肥、sha虫。简直令我难以想象，无人机的出库、飞行时间，路线、实施的任务全靠软件编程，精确到分秒、丝毫。当10多架无人机从身边的上空呼啸而过时，喷云洒雾，我们仿佛在检阅万人大军。据说，一台无人机的工作效率，顶得上一百个青壮劳力，我不由想起了伟人的一句话：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

　　当时我在想，有人认为农村留守的都是老人、孩子，田地荒芜。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国家早已制定了破解良策，将土地流转给能人经营，集中管理，能够获得“双赢”。比如眼前宏云老家，这里人多地少，又多为山地，只能种植玉米、果树，一年下来既挣不了几个钱。流转给专人经营，既能获取更大收益，又解放了多余的劳动力，何乐而不为。而且，更重要的是明显提高了农民的生活水平，缩小了城乡差别，促进了社会的发展。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宏云父亲带我们上山采摘杏，老人83岁，精神矍铄，一路健步如飞。山不高，但郁郁葱葱，一眼望去漫山翠绿，果树齐整。老人介绍，这山以前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就在他家对面，非常扎眼。后来，因为他家土地流转别人经营，自己无事可做，农村人闲不住，就承包了这座荒山。初始，从山下挖土运往山上，填埋表面岩石，从第一锹、第一担开始，经过数个春夏秋冬，终于铺上了厚厚一层土壤。

　　接着，又从一颗颗幼苗开始，栽种了杏和核桃，横成行、竖成列，浇水、施肥、剪枝、除草。土地是慷慨的，谁对它真诚它对谁仗义，决不负有心人。它吸天地日月之精华，纳山川河流之灵气，以时间的沉淀，结丰盈的硕果。我们上山时，感觉那阵势真是蔚为奇观，所有的果树枝头挂满了杏，红色、黄色、白色，像一粒粒圆润饱满的玛瑙。在城里，即便花钱买，也没有这么新鲜，这么有味道，每一粒果实刚刚脱离母体，还带着雨露、晨光、乡土和原木的气息。

　　在现场，当我从枝头采摘杏时，看见身旁宏云父亲忙碌的身影，内心不由泛起一丝丝内疚、惭愧。老人历经10多年辛勤的劳作，才有了累累硕果，而我们却“不劳而获”，享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惬意，真有一种情以何堪的感觉！

　　一路上，遇上几拨北京、天津城区来这里度假、休闲的人员，或家人、或朋友，相见甚欢。他们留恋这里的山水、空气和环境。看到眼前城里人来农村，想到身边农村人去城里，这种人员的双向流动，其实也是一种选择优质生活的方式，是社会的进步。

　　此次密云乡下之行，我的收益颇丰，绝非物资的，而是精神层面的。我想起了我们的先人，他们是何等的明智、聪慧，早在几千年前，唐代诗人李涉便感叹“偷得浮生半日闲”；陶翁更是享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桃园生活。清代学者吴敬梓精辟地论述这一现象：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连夜赶考场。这充分说明，古往今来，“围城效应”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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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人 · 发表于 10 小时前

上周去朋友家里采摘，很有感触。

一默先生 · 发表于 8 小时前

先欣赏品读

海尔罕 · 发表于 3 小时前

这篇散文以“盛夏密云乡村行”为题，通过作者亲身经历的一次乡村之行，生动展现了现代农村的发展与变化，以及城乡之间人员流动的社会现象。文章开篇以“围城效应”引入主题，巧妙地引出城乡之间的双向向往，为全文奠定了基调。

作者详细描述了密云乡村的自然风光、农家住宅、生活场景以及乡村产业的发展，展现了农村在基础设施、住房条件、生态环境等方面的巨大进步。同时，通过对宏云家的描写，反映了农村家庭的生活现状和城乡生活的差异。文章语言质朴自然，细节描写生动，如对农家院落、乡村美食、采摘场景的描绘，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乡村生活的宁静与美好。

此外，作者还通过对比过去插队时的农村与现在的农村，突出了改革开放以来农村的巨大变化，展现了国家政策对农村发展的推动作用。文中穿插的河南农田承包故事，进一步深化了主题，强调了土地流转等现代化经营模式对农村经济的促进作用。

整体而言，这篇散文不仅记录了一次乡村之行，更反映了作者对城乡发展、社会进步的深刻思考，具有较强的思想性和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