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事（组诗）

积健为雄

渔事（组诗）
文/赵华奎

1.老渔夫

清澈的海水托着晨光，有一种静美
岸边垂钓的那个老人
被谁剪辑成了一块暗灰的礁石

那艘渔船泊在浅湾里
等一个年轻汉子，再次带它走进深海
行一场持久的渔事

儿将行千里，他的嘱咐总是拖泥带水
兄弟庙里香火缭绕
他低声念着祷词，一个人那么寂寥

听见远处的钟楼正在报时
不散的炉烟
呛得他泪流满面，似乎比海水还咸


2.渔歌

渔船载着光一路西行
他眼中的蓝，是另一个壮阔的尘世

到了夕阳进酒时，风送渔唱远
海水吐出灵巧的火舌
舔着一个人心头缓升的忧郁

只有一些腥咸的词语
才配得上大海谱写的旋律
只有一张网
愿意陈述辛涩的渔事，漏下阳光和水

一曲渔歌
为他唱尽半生漂泊，献出一时欢愉


3.猎鱼术

鱼群顺从洋流的节奏欢腾而来
猎鱼的人
掩不住眼中的光亮，涌动的戾气

一张大网在水中设伏
这漏洞百出的阵形
足以困住一具具银白的肉身
就像人世如海，我们终被水恒久围困

又听得猎鱼令起，急促地从风中来
催赶着众人
与大海搏斗，展开一场捕猎行动

虽是瞳瞳日，人影和光影密织的时刻
而我担心
如果离开了水，谁会替鱼鲜灵地活着


4.鱼骨

几番觥筹交错之后，席间谈资就浅了
盘中的鱼
被剥去肉身，只剩一副完整的骨头
用近似透明的白
表明生活里有蒸煮煎炸的痛

有浅醉者滔滔不绝
演绎一条鱼的前世和后世
只不说今生
鱼也有一朵梦
本来生在海里，却在繁华的人间破灭

一双被淘空了的鱼眼
正张望着人脸
谁都没有在意一条鱼的愤怒与无奈


5.旧船木

时光剔去旧骨架，滑进了辽远的海事
那个银发如雪的老人
在沙滩上枯坐，手里攥着一截黑木头

念及那些变迁的人，物，和事
在海里不断翻身，入睡
再醒来，又将是颠沛流离的一天

看见沙滩翻出旧船木，废弃的渔具
又晒出了贝壳
它们终将被浪花带回大海，一起沉浮

我并不担心旧船木上锈红的钉孔
多么空洞，脆弱
想着取来一截制成手杖
替父亲扶稳余生
让每个日子，被他的手磨得更油亮


6.信号塔

赶海人一茬接一茬在波涛间往返
所有的船都知道一座信号塔的使命
其实是黑夜
赋予了一团光持久的温情

塔顶上担阳光，也担月光
我并不能确认这是天空对大海的馈赠
久久站立
足下是发起暴动的涛声

揭不破的深蓝里，总有许多光影浮现
它多么像一支笔
反复誊抄着大海——
这一本浩瀚的书
2025.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