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聆听

莫若以明 · 发表于昨天 13:38

   我有二十年没见她了。
   她扶着楼梯上来的，气喘喘的，却比她二十年前的气足了许多。
她走路不怎么稳了，我赶紧扶着她坐在离门最近的沙发上。
   她嘲笑着自己不中用了……，头发全白了。“哪有，多精神呀，比年轻时气润还好，这气质的老太太咱这也就你一个……”。我没有故意赞她，她是知道的。她呵呵地笑着，音色却一点也不曾有变，这让我瞬间穿越了，似乎看到她柔柔弱弱的身驱，在婆婆与妯娌的矛盾下，携着拎不清的软弱老头，任凭一颗倨傲的心，给俩儿子盖了砖房，娶妻生子，给哑巴女儿养大了女儿……。蹉跎在漫长的岁月中，抱怨成了她活下去唯一的情绪出口，她的小病很多，虚黄的脸色也未曾掩盖住她俊俏的脸庞……
   如今，快80岁了，满头的银发，脸皮不黄了，反而变白了。身形消瘦，清清爽爽的一位老人家。
   按照辈分，她管我妈妈叫姑姑。我们都不生分，说话也不曾有隔阂。“来跟烟吗？”“不了，早戒了，咳嗽，还喝点酒，呵呵……”她用手比量着，小酒杯的样子。她的手抖抖的，有点不受控制了……
   她的女儿也来了，像小时候一样，只是胖了很多，壮了很多。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能够听到声音，所以我一看她，一夸到她，她就格格地笑。
   闲谈着，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她似乎打开了她珍藏了二十几年“点点滴滴的日记”。我们其他人，已经插不上嘴了说话了，担心她的身体不能承受，我刻意递上几次茶水，也未能让她停下来。我不在打搅她，只是静静地听。
   这“日记”里的人物和事件，我有许多都是未曾听说过的，也无从想象那个过程，……，后来，我只是能听到她的声音，有节奏的从我耳边飘过，像雨又像风……。她用了将近3个小时，描绘这每件事的情节和冲突，就像在跟我讲述一部电影，而主角是她。几十年的人生经历，时间帮她冲洗掉的似乎并不多。如果说人到了年纪，能被记住的，一定是被时间筛过的，那么很明显时间在她这里偷懒了。
   这位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很开心的回家去了。而我是一位比她小四十多的中年人，人生这本书太厚重，即便她翻开它，谁又能真的替她解说呢……
      也许，人只需要有人愿意聆听就好。可是，这却也是最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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