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墨香 于 2025-8-2 14:46 编辑
第一章 槐花盛开
第四节 打谷场
天凉好个秋!好个凉秋天!
也许这几天还真的是天公作美。天空很高、很蓝,偶尔飘一点点风,一点点从山谷里面飘来的风,带着丰收的消息吹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林家坪,秋收的战鼓已然敲响;吹醒了门前那棵老槐树,正在渐渐地换着容妆;吹醒了村脚下那块高大的包谷地,还在茁长成长着;吹醒了村对面的山坡山谷,青青小草摇曳着身姿。
林家坪六家的小麦已全部拔完,一眼望去,整整齐齐的在田地里排成一个个小麦堆,就像一群站岗放哨的卫兵般俊俏挺拔。大概是休整了约两天时间,林家坪的六户人家又开始了他们下一阶段的忙碌。当然了,临阵前的商讨、激励讲话肯定是少不了的,林震东这个大家长,一直都是这六家人的主心骨,总是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每一件事,不偏不倚,合理分配。东方刚刚泛出鱼肚白,一群人一人一条绳索下地了,今天是要背老二林远东家的麦子了。居住在山区里面,道路不好走,与其说是路,倒不如说是被老一辈们蹚出来的小道,除了人和骡子能过去,余留的空间并不大,生产工具的限制,这样的通往麦地的路已坚持了好多好多年,要是遇到大雨,这路便不能走了,一不小心就会滑到山崖底下。不过,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早已习惯,双脚底似乎生了什么东西似的,牢牢地抓着地面,游刃有余的走在上面,什么害怕,恐高这些,对于林家坪的人来说早已是生活日常而已。
背麦子是一项技术与力量的活,但,对于林家坪的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么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人想着要改变一下,从来没有人,似乎这是在他们看来解决问题的唯一的方式。劳动工具、思想、眼界决定了他们一直是这样默默地付出着,靠着自己的蛮力背朝黄土面朝天。多年的合作,多年的协同劳作,早已配合的默契十足。将绳索摊平放到地上,然后将小麦捆整齐的摆在上面,力气小的人少摆几个,力气大的人多摆几个,完全根据自己的力气靠感觉来决定自己能背得起的重量。然后再用绳索捆绑扎紧,要背的那一面就像是学生的书包那样,只是他们要背的麦捆比这个书包大出好多。经验丰富的长者,会帮着其他人捆绑要背的麦子,等着所有人这一趟要背的麦子全部捆绑完之后,一个人将胳膊套进早已打好的背带里,半蹲着,其他人再帮着搀扶起来,算是完成,就这样,等着所有的人全部背起来一起出发。道路好的时候,老大林震东家的骡子也会参与其中,当然骡子驮的小麦捆比人背的多多了,道路狭窄,骡子没办法使用的时候,它也没有闲着,走在最前面,给每个人当起了“定山石”,于是,架好鞍的骡子有林学山牵着走在最前面,从鞍子的两侧绑好两条很长很长的绳子,第一个是老大林震东,两条绳子从两跨侧处腰带下面穿过,每一个背麦子的人照例做好安全措施,为了安全,一边走一边有林致文和林致涛负责将绳索串在每个人的腰带下面,老三林世东跟在最后面观察着前面的队伍,相当于人在两条绳子中间行走,万一有个意外,互相牵制,有个照应。林家坪的人用这个土方法,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多少年,从未出事,也不知道这是谁发明的。
“慢慢走,看脚下,莫看崖(ai),莫乱动” 林学峰在最中间,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喊道。远远望去,一人一骡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堆一堆慢慢移动的长着两条腿的麦捆,场面很壮观。走不动要休息的时候,林学峰会大声的喊道“停下来,缓口气”,于是大家同时停下脚步,麦捆靠着山体,做短暂的休息,但不能将麦捆从自己的肩膀上卸下休息,要兼顾好多人,所以这一趟要休息好几次。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将小麦捆背向打谷场。只有通向老二林远东、老三林世东、老五林英东家麦地里的路这样艰辛一些,好在这三家人的地在一个地方,也只有这一条通过土地的小路,其他几家人的土地还好,至少很宽,至少没有那么危险。
经过一早晨的努力,陆陆续续的就像蚂蚁搬家似的,终于把林远东家的小麦全部背回到房屋跟前的打谷场里,然后再把小麦捆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一起,麦头朝上,麦根朝下。先背靠背放两个小麦捆,倾斜约45度左右,然后一次排开,再用镰刀把麦结割开,十亩地的麦子,就这样一次摊开,放满了整个打谷场,再暴晒两三天就可以打场了。奶奶刘英站在打谷场,看着铺满整个打谷场的麦子,听着在太阳照射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脸上洋溢着笑容,这是满满的收获的开心时刻。回到家,搬出小炕桌放在院子中间,炕桌上再摆一些瓜果、再点燃三根香,跪下来磕了三个头,一方面保佑大家背麦子时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另一方面祈求老天不要下雨,阳光普照就好。
在背老大林震东家的麦子的时候,整个过程没这么复杂,他们家通往土地里的路好走多了,只是他们家人多,种的小麦自然就多,大约有二十几亩地,一群人整整背了两天,麦子铺满了两个打谷场。林世东、林会东、林英东这三家人本就人很少,所以种的小麦很少,地也很少,所以种的比较杂一些,有小麦、包谷、油菜、胡萝卜、套田的胡麻和甜菜,每一年都是放在一起,最后按照比例分粮,这么多年每一家都很满意分粮的方式,这是当初太爷爷林国民在世时定的分粮方式,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变过。收成好的时候多分一些,收成欠佳的时候少分一些,没有怨言。
“奶奶,奶奶你看山坡上来了两个人,还牵着一个骡子”在摊林震东家麦场的时候,林致远手里拿着大爷爷林震东编制的蚂蚱笼子跑过去找奶奶说道。
“瞎说什么呢,这时候哪来的人”奶奶刘英并没有相信林致远的话,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说道。
“是真的,奶奶你看那里”林致远小手指着山坡说道。
一群人便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林致远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两个人,牵着一匹骡子,骡子上还驮着一些东西,只是太远了,看不清是谁。
“可能是老二回来了吧”林震东停下手里的活,拿出烟斗开始抽起旱烟。
一群人并没有理会这两个突如其来的人,继续干着手里的活,而林致远一直盯着两个人行走的方向,终于走近了,看清长相了。
“奶奶,奶奶,是爷爷和二叔,是爷爷和二叔”林致远蹦蹦跳跳的说道。
林致远说的不错,的确是老二林远东和二儿子林学亮回来了。
“老二媳妇,回去看看吧,这里我们看着就行了”林震东说道。
奶奶刘英一只手牵着林致远,另一只手牵着林致兰,带着林致强往家里赶去,是要去准备在他俩进门前那些简单的仪式。
兴奋的林致远哪能待在家里等着爷爷回来,还没到家呢,并嚷嚷着要去接爷爷,于是便和致强,致兰一路小跑,赶去爷爷回来的路上。
“爷爷,二叔—”在看见爷爷和二叔的一瞬间,林致远跑的更快了,嘴里还不停叫喊着。
“小致远,你慢点跑”二叔林学亮说道。
一头栽进爷爷的怀里,爷爷林远东抱起来,转一个圈圈,放到地上,顺手从口袋里面取出一些糖果,交给林致远。
“这个小致远”林学平笑着说道。麦场的人看到这一幕都笑了。
林远东又掏出一些糖果,给了林致强和林致兰两兄妹,一手牵着一个娃娃,快快乐乐的往家里赶去。
“这些天乖不乖”
“乖”
“奶奶揍不揍你”
“揍”
“又长高了些啊”
“我要长的跟那个树那么高”,林致远一边回答着爷爷的话,一边指着路边的一颗小树说道。
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家门口,奶奶刘英早就准备好了进门的仪式,在那里等着,仪式跟林学平进家门的方式一模一样,林致远早就学会了。做完这一切,便进门了。
“奶奶,我也要来一下”林致远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这娃娃”奶奶虽然这样说的,但还是照着前面的方式在林致远的身上来了一遍,林致远学着爷爷的样子,张开双臂,闭着眼睛。过程一样,但是呢,奶奶刘英嘴里面念的咒语不一样,这次说的是“快快长大,健健康康长大”。
林致远就像个小大人一样,进进出出又是给爷爷、二叔搬凳子;又是拿放在面柜上面的茶杯和茶叶,只是面柜比自己都高,够不着,只好又搬来个凳子,站在上面去取;又是跑到厨房拿油饼;就这样进进出出一趟又一趟的,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用不完的精力,现在已经成了奶奶活脱脱的生活小助手。
“爷爷,喝水”双手拿起刚刚倒的茶水递到爷爷跟前。
“爷爷,吃油饼”双手又拿起一个油饼递给爷爷。
“小致远,怎么不给二叔啊”林学亮笑着说道。
害羞的转过身,躺在爷爷的怀里。爷爷奶奶、二叔都笑了。
休息了一小会儿,给太爷爷上过坟,林远东、林学亮父子加入了干活的大军里,庄稼人哪能有太多的休息时间,特别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刻也不敢多耽误,谁能知道明儿的天是个啥情况,说不定暴雨来袭,所以在晴朗的日子里争分夺秒,在有限的日子里争分夺秒。
相互之间打过招呼,开始忙碌各自手里的事情。
“买了个骡子?”干了一会儿活,两个人便坐下来休息,两个人取出各自的烟斗抽起旱烟,这时林震东问道。
“嗯,买了一个,这家里面只有一个骡子,干活实在不方便”林远东答道。
“公的母的”。
“母的”。
“母的好,不像我们家那个太调皮,不好训”。
“是啊,主要是价格便宜,再说,一公一母配合起来干活也好”。
“嗯,我们应该早些买一个就好了”。
“学亮说,要不再买一头驴,主要是过一段时间,学亮办酒席,回来之前还商量着准备把家里返修一下,再盖几间房子,现在的房子是当初分家时候修的,现在人多了,住不下了”。 “嗯,确实得修一下了,得需要一大笔钱,够不”。
“回来之前,我跟学明合计了一下,再加上学亮自己挣的,除去彩礼,买了骡子的钱,再加上盖房子,零零碎碎的,应该够了”。
“看着架势今年的收成应该好呢,到时候卖掉些麦子、包谷、胡麻、油菜,我们几家人再凑一凑,合计合计,先把人娶进门再说”。
“嗯,走一步看一步吧”。
“学孝也该到成家的年纪了,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这孩子,从小主要就正,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也是好久没有消息了”。
“一辈子操不完的心哪”。
两个人抽完旱烟,也结束了短暂的聊天,便又投身麦场中了。
“学平、登菊、李婷你们回去做饭吧,晚上sha一只鸡”林远东停下手里的活吩咐道。
一直干到日落时分,停下手里的活,赶回家吃饭。林致远三兄妹早就把太奶奶接回家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过晚饭,林震东这个大家长又开始吩咐明后天的工作了。
“明天要背的麦子不多,就剩下老三老四老五家的了,估计一早上就背完了,背来了就放到学霖家的麦场里吧,三个麦场离的近一些,两只骡子,人多,一起干,节省时间,也容易些”。的确是这样,林远东家有两个麦场,就在林远东家的东面,中间被一条通往山顶的路分开。一个稍微小一些,在最上面,小谷场靠山,还有几间平时储放东西的窑洞,下面一个就大很多,也有几个窑洞,用来打麦子或者放其他作物时遇到下雨天,应急储藏用的窑洞,平时在打谷场忙碌时,可以在窑洞里面吃饭、喝茶、歇脚。林震东家的打谷场与这个打谷场相连,一样大,只是没有窑洞。周围种满了槐树,平时林致远他们三兄妹就在这几个打谷场玩耍,地方很宽敞,可尽情的撒欢。紧接着是一条通往河滩的路,然后是林学霖家的打谷场,大小跟这两个打谷场差不多,打谷场西边是林学霖的家。
“我刚才想了一下,明天开始我们同时干,主要是,抓紧时间干完了,油菜、甜菜、包谷和胡麻那些还得过一些天,时间节省出来了,老二家要盖房子,十月吃席呢”林震东还是胸有成竹般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吩咐着,这就是大家长的眼光。
“那就我和学峰两个人,负责碾场呗,两个骡子,两个人,三场麦子轮着来呗,骡子认生呢”林远东说道。
“没问题二叔,忙的过来,三叔四叔五叔的那场估计到下午了,这两个场碾的也就差不多了”林学峰分析道。
“那就我和两个嫂子去做饭呗,不做饭的时候去去大连架、挑麦草呗”林学平说道。
“行呢”周登菊、李婷俩人说道。
“那就剩下的人去背麦子吧,估计背回来一趟,这两场也就碾好了,然后大连架、挑麦草呗”林学霖说道。
“那就饭在老二家吃吧,宽敞些,老二媳妇这几天辛苦些”林震东看看林远东、又看看刘英说道。
“行呢”刘英回答道。
“那我呢,那我呢”又是这个小致远,跳着蹦子说道。
“小致远,明天跟四爷爷去背麦子”四爷爷林会东说道。
“我背不动”林致远就像泄气的皮球一般,突然焉了下来,低声说着,又坐回爷爷的怀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哄堂大笑。
“明天了,把我放到麦场的那棵大槐树下面吧,我看着你们干活”太奶奶突然说道。
“小致远,你们三个小家伙把太奶奶照顾好”五爷爷林英东说道。
今晚的这场家庭会议就在这样的气氛中,慢慢的结束了。夜深、人静、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照亮着林家坪。
“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哪!”林远东和刘英还没有睡,两个人就在院子里这样安静的坐着,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林远东抽着旱烟说道。
“明天可是个好天气!”
伴随着鸡叫声,每家每户陆陆续续起床了,林远东顺手做了一个鞭子,接着套好那只刚刚买回来的骡子。按照昨天的吩咐,各自开始忙碌今天的事情了,只是天太早了,前两天晒的麦子经过一晚上,还有些潮湿,不能直接碾,得晒一会儿才行,于是林远东和林学峰也跟着背麦子去了,背一趟回来,太阳刚刚好,这时候碾效果更好。
那两个用石头雕刻的圆形的石碾,一直放在打谷场旁,无论刮风下雨,它一直在那里,只有在这个季节派一次用场,很重,一般人根本搬不动,石碾的中间镶了一根枣木,两端还嵌着两个轴承,早已锈迹斑斑,其中一个是太爷爷林国民分家时,分得的,另一个是,大爷爷林震东分家时,请匠人做的,也不知道,当时是咋把这么重的石头从河滩里面拿回来的。村庄底的河滩里面像这般大的石头,有的甚至比这个还要大的石头数不胜数。
林远东,拿来一点菜籽油滴在轴承上,然后牵着骡子到石碾跟前,用绳子从两端拴在骡子身上,套好笼头,栓好缰绳,一手拿着皮鞭,一手拿着缰绳,吆喝一声,开工,突然,骡子一惊,嘶叫一声,便跳了起来,很不配合,估计这匹骡子是第一次干这活,再加上环境有些陌生,产生抗拒。只见林远东不慌不忙牵紧缰绳,狠狠的在骡子的屁股上抽了几下,那匹骡子瞬间老实了好多,渐渐的开始配合,顺着林远东的指挥,拉着石碾一圈一圈的开始碾着麦子,果然它跟林致远一样一样的,只要挨一顿揍,那便变得很听话。相比之下,林学峰的那只骡子虽说是公的,但是听话多了,很顺利开始碾场,主要是,这匹骡子在这个家年限也长了,好多事情,它似乎都明白似的,很听话,估计是怕挨揍吧。
和昨晚的计划差不多,没用一早晨的时间便把剩下的麦子背完了,虽说是三家人的麦子不多,还是摊满了整个打谷场。
也不知道是转了几圈,整个打谷场就林远东和林学峰在赶着骡子一圈又一圈,还有太奶奶在槐树下闭目养神中,其他人都在林远东家喝着茶、聊着天。无聊的林致远跑过来看看爷爷林远东赶着骡子碾场,跟在爷爷旁边走几圈,走累了又跑到太奶奶旁边抓一会儿虱子,总之一刻也未停下。
“打连架了——” 听见林学峰喊了一声,于是匆匆忙忙结束聊天,往麦场赶去,林远东和林学峰暂时休息,顺便给骡子饮点水、歇点阴凉。十几个人,分成两拨,一场一拨,所谓“连架”便是两根木头连在一起,连接处用另一个稍短一点的木头连在一起,放在地上就像一个不带弯,不带勾的“几”字形状,一人拿一个,双手一前一后,拿在一端,然后轮起来,另一端重重的打在麦场上,这种生产工具土话叫“连架”。只见一拨人站成一排,整齐划一的开始打连架。由于麦子比较重,麦草比较轻,用石碾碾压的时候,麦草空隙里容易藏有麦子,用连架反复敲打抖动,传递振动,通过振动的方式,麦子会漏到最下面,防止浪费。就这样一排人来来回回敲打几遍,便可以进行下一道工序,一般都是技术娴熟一点的人在最中间,正在学习的或者是不太熟悉的人在两端,防止在轮连架的时候敲到脑袋,不过对于林家坪的这些林家人来说,已经经过好几年的磨炼捶打,打到脑袋那是万万不能不能的。如果真的是不小心敲到脑袋上,那一定会脑浆迸裂,血溅当场。
林致远最喜欢看这群长辈们打连架,最精髓的便是喊出来的号子声,在号子声中有节奏、有规律的敲打着,场面十分耐看。
“家人们哪”
“哟嗨”
“打连架嘛”
“哟嗨”
“大丰收嘛”
“哟嗨”
“粮满仓嘛”
“哟嗨”
……林致远被这高亢的号子声感染者,时不时的跟着喊几声,大跳几个蹦子,最壮观的无非就是,上一场的人喊一句,下一场的人回应一句,一前一后,有引导有回应,声音在整个山谷之间回荡着,飘向远方,飘向刘家庄、马家屯……这个季节就是这样的声音,就像是形成了一种家与家、村与村比赛是的,很默契的再比哪个家庭的号子喊的响亮,哪个村庄的号子喊的高亢,也从侧面说明,这个村子喊得号子响亮,那么这个村子今年的收成格外好,也就变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打完连架,不能片刻休息,争分夺秒,于是一人拿着一把叉子,有铁的,也有木头做的,开始轻轻的挑最上面被碾碎、连架打过的麦草,不能太用力,否则,会把下面还没有碾碎的麦子挑起来。将碾碎的麦草挑出来堆在一起,再垒起来,这会便用到三个小孩子,爱捣蛋的林致远带着两个兄妹在麦草堆里面放心在上面蹦蹦跳跳,这会可以尽情的蹦跳了,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再也没有人挨揍了,玩的不亦乐乎,越垒越高,压瓷实,形成麦草堆,冬天用来点火做饭上好的材料,再挑一些最软的最棉的麦草用来封填枕头,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挑完麦草,再从中间开始,把剩余的全部挑起来,使劲抖落一下,抖落松散,就这样一群人,围成一圈,然后一圈一圈的开始挑酥,完成这项工作后,再用石碾接着碾,重复三到四次,才算这一段工作结束。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儿又将是一个美美的晴朗天。
今儿竟然没有一丝丝风,只好决定将已经打好的半成品麦子堆放在一边,吃饭、睡觉、养精蓄锐,明儿接着再战。
“守场”是一项一直保留下来的传统习俗,虽说林家坪的地理位置,形状酷似“马桶”,东西只有两条通往河滩的小路,平时骡子上驮两桶水能勉强通过,再者本就居住着六户人家,都是一个家族的,谁会偷粮呢?只不过这项传统保留下来,一直沿用着,未曾丢弃。这种事情,小孩子是最积极的,来不及放下碗筷,跑到房子里翻箱倒柜,找一条很大很大的床单便往麦场跑去。铺在麦草上,软软的,一排排一家家,老老少少躺在草堆上,再呼吸着麦堆上飘来的麦香,望着漫天的星空,还有那圆圆的、大大的月亮,听着长辈们诉说着很久以前的事情,或者添油加醋的讲一个故事,一场关于过去未来的美梦从此刻开始……
美美的梦,美美的希望,美美的一天又从这一天的忙碌开始。
妇女们用头巾将自己包裹严实,男人们,拿起铁锨,铲起半锨麦子,逆着风上扬,风带走土壤,带走麦壳,带走细麦草,落在地上的瞬间,妇女们拿起扫把轻轻的清扫落在上面的大颗粒的,还未脱去麦壳和麦秆的麦子。
“大风来嘛”
“哟嗨”
“使劲吹嘛”
“哟嗨”
“金灿灿嘛”
“哟嗨”
“满登登吗”
“哟嗨”
……来完一次,再来一次,就这样重复三四次,褐色的、红色的小麦跃然于打谷场上,这算是初选,有些无法脱壳的麦子,考验妇女们的技术的时候到了,放到簸箕里面,用手使劲搓试,再顺着风垫几下,又能收活一些,实在是无法脱壳的,只能收集起来,专门储存起来,这以后就是喂骡子、喂鸡用的上好的精料。
林震东从家里取来一杆大约两米多长的秤,感受一下今年的收成。林致涛扶着袋口,林学峰、林学发两兄弟站两旁,开始一锨一锨有规律的装袋,林英东负责将装好的袋子扎好开口,林学平、林学亮两兄弟抬着秤杆,林震东掌握着秤砣,林远东负责记录,其他人欣赏着今年的大丰收。
“80斤,82斤,80斤……”林震东一边喊着每一袋的重量,掌声不断地响起来,林远东记着数字,不一会儿几十袋子粮食已全部装完,剩下的任务便是林震东家的麦子归林震东家所有,林远东家的麦子归林远东家所有,林世东、林会东、林英东三家的麦子总数加起来,再按照所种的亩数分配,各自拉回各家,放到自家的粮仓里,才算是今年小麦得以完美收官。
林学发偷偷的来到林学洋身边,在耳边捣鼓了几句话,只见两个人一脸坏笑,又与林致涛、林致文两兄弟跟前,又预谋了一小会儿,只见林学洋、林学发、林致涛跑过去抓三个小家伙,林致文去找袋子,这似乎成了这几年收割麦子最后收官的乐趣了。他们三个小家伙哪能挣脱的了三个大人的威压,就像逮小鸡仔是的,把三个小家伙提溜到秤杆前。
“来,我们称一下这三个小家伙谁重”林学发说道。
一人一次,一边装袋,一边上秤,既然反抗不了,那就那样呗,还能咋滴,刚开始三个小家伙还不情愿,很不配合,挣扎一小会儿,实在是挣扎不了了也就老实了。
“小致远55斤”
“小致强53斤”
“小致兰36斤”林震东很大声的喊道,活脱脱就像一个娃娃交易市场,围观着一群人,等待被买走,笑声、掌声没有断过。
“小致远一天都吃些啥,咋这么重”大奶奶杨梅花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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