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狗狗小美

黄皮人

        如同往常一样，当我从屋子里抱起狗狗小美时，它顺从地依偎在我怀里，黑黑的眸子凝视着我，一副乖巧的神态。与往常所不同的是，我没有把它放在屋外的草地上拉屎撒尿，而是径直走向汽车，将它放在后备箱里。汽车是SUV，后备箱特别适合放这类中型犬。

        经过我与家人反复考虑，多次权衡，今天决定送别小美，去宠物医院实施安乐死。对我们来说，这个决定是撕心裂肺的无奈之举；对小美来说，这个决定是痛不欲生的解除之法。半年前，它身患疾病，宠物医院诊断是不治之症，要么熬着等死，要么提前结束生命。

        湛蓝的天空白云舒展，秋日的阳光投射大地，如果不是因为送别小美，心情应该是愉悦的。然而，近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沮丧、压抑，尤其是今天在去宠物医院的路上，难过得几乎要泪奔。甚至一路上在不停地问自己，这个决定是否太残忍了？多么期望有一股神奇力量让今天的决定发生逆转！

        遇红灯停车等待时，我回头看了看，小美静静地趴着，没有哼叫、抓挠，仿佛去参加一场旅游，一次出行。因为它已经习惯了这样乘车，在它的意识中，主人是衣食父母，一定会善待它的。事实上，我们也早已将它作为家庭成员，从内心喜欢它，希望它健康长寿，多陪伴我们一些日子。

        到了宠物医院门口，当我打开后备箱张开双臂抱它时，小美站起身，摇着尾巴主动迎上前，两支前爪搭在我肩上，还用舌头㖭我的脸。它的眼光温柔地看着我，是那么地单纯，真诚，那绝对是对我的相信，放心，依赖。我痛苦地揉了揉眼眶，捏了捏鼻子，转过头回避了。

        进入医院，医生和护士身着白大褂迎候在大厅，小美出乎意外地没有恐慌，挣扎，非常平静。因为之前曾两次到过医院，一次是做结扎手续，一次是牙齿坏了拔牙，至此落下了恐惧症，凡见到白大褂它就害怕，本能地躲避。来前我在电话里反复强调，希望医护人员不要身穿白大褂，让它平静地离开。

        当我在手术室里将小美交给医务人员时，它也没有任何慌乱，还是专注依恋地盯着我。那深情的目光流露的情感我完全能够读懂，它仍然相信我是爱它的，绝对不会放弃它。它除了不会说话，人类表达情感的方式都学会了，用眼神、用肢体和行为。我能够感觉到，昨天我们在商量对它实施安乐死时，它静卧在一旁，似乎听懂了我们的谈话。从那以后，它异常平静，眼神总是紧盯着我，晚上睡觉它一直趴在我床前，一动不动。是的，我们一直将它当作的孩子看待，甚至经常以“毛孩”二字来呼唤它。

        而今天，送别狗狗小美，还真有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感。在离开手术时的那一刻，我第一次为送别一条狗而潸然泪下，第一次为一条狗的生死而黯然神伤！

        偌大的等待室里就我一人，医生告诉我为了使小美安静地离去，要先注射麻醉药，让它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再实施安乐死，时间大约需要半个小时。好安静的氛围啊，墙上的时钟声滴答入耳，浓郁的消毒味刺激入鼻，偶尔传来轻微的小猫、小狗的低叫声。

        近16年了，小美被我从小带大，在此期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记得那一日，女儿从市场花了3500元钱买回一条小狗，当时我与妻子非常生气。毕竟楼房里养狗不仅自己找麻烦，而且还要打扰邻居。然而，既然女儿喜欢，我们也只能妥协接纳，并负责喂养。按照北京市相关规定，居民养犬必须上户口、挂颈牌，于是它的姓随我，名为小美。至此，它正式成为家庭一员，与我们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

        原本，以为它是一条小狗，因为进家门时只有成年人的拳头般大小，然而不到一年长大了，竟然是个中型犬，名为苏格兰边牧。小美的模样非常招人怜爱，毛皮黑白分明，黑得油亮，白得纯洁，色差迥异。四条腿的绝大部分是黑色的，而蹄子又是白色的，整个看上去仿佛人工涂抹一般，艺术范十足。尤其是那双眼睛，黑幽幽的，像深井一样，泛着光泽。头小脸长，小巧玲珑，嘴周围是白色的，鼻子又是黑色的，光洁湿润。这是一条母狗，五官端正，体态优雅，看上去像个大美人，在路上遛弯时经常引起美女俊男的垂爱、抚摸。

        据说边牧在狗类中第一聪明，智商相当于人类3岁的孩子，温顺而仁义。我与妻子带它出门、或者在路上散步时，只要有一人落在后面，它立即驻足回望等待。一个动作训练几次，立即记住了，比如坐下、趴下、握手、作揖。它精力旺盛，四肢发达，协调能力特别强，且跑步如闪电。训练它玩飞碟，那叫一个绝，其技术难度令一般狗望尘莫及。它与我们并排站立，我们将飞碟投放出去，它箭一般射出追击。然而，飞碟在空中是有弧度的，只见它腾空一跃，足有一米高，身子灵活扭动，嘴一张，飞碟被准确的叼于口中。于是，它又返回来交给我们，再次投放。

        一次去河北深山避暑，那是一处狗友露营地，紧邻滹沱河。许多狗第一次见到河水有畏惧心理，迟迟不敢下去。而我们的小美没有丝毫犹豫，一猛子扎下去，健将般朝对面游去。刚开始我们还担心它不会游泳，后来发现它的狗刨运用自如，原来这门技艺是无师自通。

        一次去承德乡下旅游，晚饭后在野外散步，此时夕阳坠下山坳，暮色笼罩田野。我们见四下无人，将小美的狗绳松绑，让它自由活动。人走前，狗在后，我们悠闲地说笑着。突然，小美从我们身后飞快窜出，朝前跑去。原来，距离我们大约20米处有一群羊迎面朝我们走来，小美的出现使原本正常牧归的羊群秩序大乱。赶羊群的大爷也吓了一大跳，我们立即追赶了上去，并大声喊“小美站住”！训练有素的小美听见口令，立即站住了。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插曲，牧羊犬见了羊群就追赶，仍是天性。

        自从喂养了小美，我们无论去什么地方，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妥善地安置它。当然，只要条件允许，我们会尽量带着它，因为我们离不开小美，小美更离不开我们。确实，通过多年的喂养，我们之间产生了感情，从排斥、接纳到不离不弃。我们外出担心小美，怕它不适应新的寄养环境。而小美更是如此，无论在什么地方，包括在女儿家里，它表现得神情紧张，寝食难安。

        于是，只要外出，我们尽可能驱车前往，带着它与我们走南闯北……

        曾经，我们多次带它去北戴河、张家口、承德，在那里游山玩海。

        曾经，我们数次带它去武汉，黄陂、鄂州，在那里探亲访友。

        小美充实了我们的生活，带来了许多快乐，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半年前小美撒尿时偶尔排出血液，而且精神状态明显不如以前。去医院检查，诊断结果是肾衰竭，而且医生特别强调：狗老了，很正常，是不治之症，且这类病症十分疼痛。

        小美在我们家生活了将近16年，如果按照传统的算法，狗1年是人类的7年，那就是100多岁了。即便按照当今普遍流行的科学算法，基于狗出生后不同阶段的生长特征，对应人类的年龄，狗16年应为人类的84岁。根据大量数据表明，边牧的正常寿命在13、14年，16年属超龄了，说明我们喂养的好。

        自小美患病后，许多麻烦接踵而至，不仅累得我们疲惫不堪，而且打扰得街坊邻里不厌其烦。以前拉屎撒尿从不在屋子里，即便在疫情期间楼门封闭，它也是硬憋着深夜外出。现在倒好，它自己控制不了，楼道、电梯成了排泄处。我们只得赶紧擦洗，但还是有邻居提意见，因为看得见的好消除，看不见的弥漫在空气里，臊臭熏天。

        无奈，只得每天凌晨4点前，由我抱出去解决；晚上9点以后由妻子牵出去解决。同时，买了大量的尿不湿狗裤和纸垫，以应付急用。尽管如此，还是防不胜防，堵不胜堵。因为随着病情的加重，出现了尿频尿多，排泄血块的状况，最重时几乎半小时一次，全尿到屋子里。

        其实，这个时候狗也是非常可怜的，它疼痛难耐，长哼不已，常常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大口喘气，浑身颤抖。以前饭量大得惊人，现在每餐不到过去的三分之一，而且还是边吃边喘，咽不下去。最难受时，它不停的走动，边走边呻吟，边抽搐，眼睛无奈地看着我们。如此状态，与其痛苦等死，不如安然解脱。

        医护人员叩门进入，通知我狗狗小美已经超脱，可以将其带走。我对医护人员提出请求：我不忍心再看它最后一眼，能否用一个黑色塑料带将其包裹住？

        一个生命结束了，它陪伴我们16年，今天我要将它交还给大地。小美安息吧，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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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人

一篇祭文，怀念我家小狗。

黄皮人

相信许多喂养宠物的人与我一样，对狗狗的去世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