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朵浪花儿

诗酒年华 · 发表于 2023-4-12 15:58:36

本帖最后由诗酒年华于 2023-4-21 08:29 编辑

昼夜交替，日复一日。没觉着太快，也没觉着太慢。直到返回故乡的路上才惊讶，在青岛真待半年多了吗？现在觉着也就眨眼间的工夫，怎么平时却没觉着快呢？心潮随即开始涌动。活到七老八十份上，已不可能再像飞流瀑布那么容易激动；但也不像一潭死水那么麻木不仁。慢坡缓行从容不迫，能随意泛起几朵浪花儿出来，倒蛮知足欣慰的。

一大海启示

每每面对大海，不由自主便涌出一番感慨。而且每次所指都一样。开始有些不解，次数多了，才有所醒悟。

极目远眺浩瀚大海与无际天空，望到海天相连重叠处，就再看不到更远了。雨果说，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人的胸怀，的确应该也能够如此。但扪心自问，果真做到了吗？

其实，很多人在很多时候并未做到。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烦恼纠结、嫉妒怨恨和明争暗斗呢？世上应该做能够做的事情有很多。而心口不一言行脱节的现象也有很多。心胸开阔，绝非轻飘飘动动嘴唇就万事大吉，得靠不断战胜自己方能逐渐养成。登高望远看世界，胸怀宇宙容万物。胸怀只有保持这样的状态，才会比海洋比天空更宽阔。

收回目光到近处，只见海浪波涛前涌后推，非常有节奏感。不紧促也不散漫，不疲倦也不偷懒，不张扬也不羞怯。一年四季，长年累月；潮涨潮落，涛声依旧。不由就记起好多年前在山海关看到的一副对联：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大自然之所以神奇，就在于它有内在规律与坚守。既不被外界纷扰所左右，也不因人为意志而转移。作为一介凡人，如果能像潮涨潮落那样，顺势而为孜孜不倦，还愁不能成就一番事业吗？而很多人偏偏守不住初心，耐不了寂寞；总是这山望见那山高，没把一件事情从头至尾做到底过。朝三暮四喜欢追风，见异思迁热衷时髦。短暂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去一事无成胡乱折腾呢？

二 升格体验

孙女虎年添了个宝宝，小名顺口便叫做虎蛋。我的辈分随之升格为太姥爷。

赶到青岛当天，与孙女婿家人们一起吃饭。老亲家握住我的手使劲摇晃着说，今天我们大家都高兴！他儿子刚当爷爷，正在兴头上，赶紧接过话茬道，虎蛋有咱们十个亲人疼爱，可真够幸福的。

其乐融融中便想，只怕人的天性就是往下亲。难怪社会舆论面对尊老爱幼话题时，总要反复强调百善孝为先呢。其实说开了，人之天性无可非议。晚辈对长辈，既是传承与希望，更是仰仗与依靠。往下亲何错之有？但提到依靠，便有些苦涩。待虎蛋能够被依靠时，自己会在哪里呢？

忍不住在心里哑然一笑。干嘛非要去依靠呢？如果十个人扎堆儿一起去靠，还不把虎蛋压趴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个当口，唯有兴高采烈欢天喜地，才最合时宜。把各自身心调理好，少给儿孙们找麻烦添堵，才最为重要。

故乡有句老话，看庄稼总觉别家的好，看孩子总觉自家的好。见虎蛋第一面，就觉得特别可爱；尤其那双专注眼神。未出满月，就寻着声音盯住看人。似乎非要把你的印象，深刻于脑海中才罢休。有次我接电话，小家伙便转头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直到放下电话为止。我随即逗问，能听懂太姥爷说话的意思吗？他当然不可能说话，只目不转睛望着我发呆。当时就想，这娃长大了，多半是个有主见的主儿。

眼中的孙女，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可如今刚有个往下亲的对象，便迫不及待端起了大人架势。第一次抱虎蛋，就疑问，洗手了吗？还有一次大惊小怪嚷嚷，可不敢让虎蛋小腿腿吃劲，以后弄成个罗圈腿可咋办呢。我没吭声，心里却想，你都是我抱着长大的，怎么就没变成罗圈腿呢？看来，还是离远点不插手为好。操心多干事多，落的埋怨也就多。

可亲情这玩意，有时候既不讲道理，也不长记性。几天没去孙女那边，就心急火燎特别牵挂。孙女有时还倒打一耙撒娇说，有了虎蛋，你们只惦记着看他，和我一点也不亲了。摊上这么个不讲理的，能有什么脾气？

元旦前后，由于疫情原因，隔了二十多天才过去。一进门，虎蛋听见响动，就从他奶奶怀里侧过身子伸出双臂。我赶紧去卫生间洗手抱过来。那天，虎蛋特别乖巧。除咧嘴笑外，还咿咿呀呀要与你说话似的。持续亲热了两三个小时，实在撑不住，便伏到我肩上睡去。

接近半岁时，虎蛋开始挑人了。每次见面，凭着那么点新鲜感，能安宁抱上小会儿。很快身子就扭来转去，四处追寻妈妈与奶奶的身影。此时此刻，亲疏远近一目了然。赤子之心无掩饰，哪管你大人尴尬与否？看来，往下亲也得两厢情愿，剃头挑子一头热无济于事。孙女这会儿倒会找台阶，爷爷奶奶，你们快歇歇，可不能把你们累着了。

还是儿子说得对，你们就在这边安宁住着，把自个照顾好最要紧。至于那边，隔几天看看就行，权当散心而已。

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连爷爷都没缘见到过。如今四世同堂，该知足了。

三 昏睡遐想

躺在床上盖两床厚被。忽冷忽热，似梦似醒。唯有思绪飞扬，不断冲淡着煎熬，让情绪渐渐回归平静。

几天前还谈阳色变，喊着动态清零呢。电喇叭每天不倦不怠提醒人们，赶紧到指定地点做核酸。一旦有救护车停到哪幢楼下，呼啦啦下来几个大白人员，整个小区气氛，便骤然间凝重怪异起来。同样也在骤然间，核酸采样点人去屋空；一道道排长队的风景线，便悄然转移到药店那边。紧接着，全国同染一种病。一时间流言四起，好些专家们倒成了众矢之的，被调侃为没有职业道德的砖家们。

不由联想起多年前的一种调侃。在特殊时代后期，人们把宣传干部戏称为常有理。说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同样的人和事，吹捧的是他们，批判的还是他们。其实，真怪不得他们。职责所在，照本宣科而已。

前些天，手机屏幕上突然冒出三个词：造势、借势和顺势。玩味咀嚼一番，觉得挺有意思。人其实就生活在特定的大势中。大势也是人自己造出来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去造。在和平年代，唯有国家层面才有这种权力与资格，而且还必须以人民的名义去做。而借势者，按说，非精英们莫属，但实际却不乏钱权交易混迹其中。他们借势在各个领域和不同层面，建立起诸多发展平台。其余绝大多数人，则为顺势者。就群体而言，人民无疑是国家主人；但作为其中一分子，只能算普通劳动者。

人活着，大多有想法。尤其顺势者们。哪个不想改变命运，更上一层楼呢？这大概才是社会发展的原始动力吧。努力奋斗的结果，很多人都会有提升与进步；有的如愿以偿，真的就成了借势者，甚至变成造势者中一员。但水涨船高，大势总在发展变化。人们也在相互交替中上下流动着。任何一种社会形态，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做个顺势者。说到底，人生的最好选择，便是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层次越高，德才标准就越高。高处不胜寒。即便殚精竭虑如履薄冰，也很难保证没有失误，更别说面面俱到，让所有人都赞成拥护了。总之，大家都不容易。不管在哪个层面与位置，要想有所作为与建树，必须先有巨大付出才有可能。

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这话太经典了。任何事物都有个全过程。《红旗谱》中的朱老忠有句口头禅，出水才看两腿泥。每天或跟风大唱赞歌，或起哄一概反对，都不太靠谱。闲谈众说纷纭，甚至有点捕风捉影，但的确又是底层民众最真实的看法与诉求。不必苛求，更不能指责。集中起来去伪存真，不就是实实在在的民意吗？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民意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呢？

埋怨，自寻烦恼；恐惧，自己吓唬自己。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向死而生吗？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何惧之有？人只要有个好心态，再艰险的沟坎也迈得过去。最糟糕的结果，无非要命，那就趁势画个圆满句号。如果阎王忙不过来，那就好好活着，继续去迎接明天的旭日东升。

……

睡过一天半之后，挣扎着下了床。尽管有孙女他们悉心照应，有些事情还是尽量自己去做的好。很快，便有许多不幸消息传来。谁谁谁走了，谁谁谁也走了。元旦春节之间，算个小高潮。多半是有基础病的老人。好些既没去医院，也没做什么测试。稀里糊涂就走到人生尽头。这是谁都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正是他们的逝去，才换来的集体免疫。应该向他们由衷地默哀致意！

四春游感悟

春节当天，到鲁迅公园和栈桥游玩。儿子节前从老家过来说，这回人全了，咱们到三十八年前的照相处，再重新拍个合影照。

出发前以为，疫情尚未结束，天气还很寒冷，游人不会太多。而实际情形则相反，游人竟然格外的多。栈桥入口处，只能人挤人慢慢朝前移步。就想，大概很多人，也与我们抱有同样的心理吧？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好些猝不及防的场面，就是这么给造出来的。对人本身的认识，同样也有极端与偏颇。人性原本就具有多重性。既有脆弱，更有顽强；既有恶念，更有善心；既有惰性，更有自律；既有怯懦，更有果敢。关键在于心态使然、教化修养与社会导向。尤其芸芸众生们，特别像路边不起眼的小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织的人流，欢快的笑语，从容的脚步，悠闲的神态，就像疫情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按照旧照片背景提示，终于锁定了大体范围。但具体位置却无法确定。周围增添了许多新设施，久远的空旷与敞亮，已经不复存在。围坐的那块略带倾斜的大石头，倒有几处相似的，但角度全都对不上。

寻觅过程中，不经意就冒出个奇怪念头。觉得用“物是人非”来诠释沧桑巨变的过往，多少有点不太贴切。“人非”倒还尽然。以我为例，早先在这座城市待过近二十年，转业离开已有小四十年。中间还来过多次。五六十年间，到鲁迅公园的次数，只怕难以捋得清楚。而从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的过程，却非常的清晰。年复一年，沧海桑田；脱胎换骨，我已非我。络绎不绝的游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似每天都一样。但此人群绝非彼人群。即便故地重游者，今天的你也绝非昨天的你。而“物是”则偏差大了。尽管山未移海也未消，但旧貌早已换成新颜。巍巍崂山周围，已被别墅群包围得严严实实。滔滔黄海岸边，人文景观星罗棋布，人行步道蜿蜒其中。其实，海岸线的不少地段已悄然前移，城区面积也扩张了好多倍。这里哪还是原先的物呢？不仅仅人非，连同物也一并给非了。

还有一个去处，总想去看看。记忆中，一湾宁静的沙滩，靠岸边卧一块独立光滑的大石头。当年曾与一位挚友在沙滩上相互拍照，之后便坐到大石头上促膝交谈。几十年来，无论远近闲忙，还是逆顺起伏，都一直相互牵挂亲密交往着。人都想拥有多一些朋友，但志趣相投、肝胆相照和一生一世的挚友，却很难觅得到。所以，便特别想再看看这个见证友谊的地儿。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见到了那湾沙滩。岸边全被绿茵茵的植被覆盖，只可惜没了那块独立光滑的大石头。

突然联想起一件往事。批判四人帮那会儿，有份材料中说，江青曾在鲁迅公园寻找她年轻时坐过的一块石头。很多人陪同折腾了大半天，都没能如愿以偿，只好气急败坏甩手离去。这么一件生活琐事，八竿子打过去，能与政治扯上什么关系？不过，这会儿想起来，多少又有点滑稽好笑。因为我们也正寻找久远记忆呢。

返回时，坐在地铁上闭目养神。感慨这趟出游，兴奋点可真够多的。唯有珍惜当下，充实快乐过好每一个今天，才可以积攒更多可供咀嚼的昨天，也才会满怀期待去迎接未知的明天。

（2023年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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