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

诗酒年华

【编者按】本文中显示出来的部队上的战友情谊，既是官兵之情，又像兄弟之情，还像父子之情。读之令人感动。而一封情真意切的亲笔书信，更是难得，其真令人动容。而不能为战友帮上什么忙，令作者深深愧疚，更希望我们的社会向好。这是一个只有重情重义的善良之人的所做所为。古语道：每日三省吾身。责己严，待人宽，永远是自我修行的君子之风。其实，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有这样一份美好心思，已经不错了。（编辑：塘中水仙）


   战友小朱，打电话说要来看我。他其实也五十开外了。过去一直叫他小朱，现在如果改称老朱，反倒怪怪的不习惯。
   我先表示感谢，接着就真诚地劝他别来。相隔好几千公里，长途奔波太不值了。经常在电话上交流，既方便又省事，不也一样吗？可他说，已经到了太原。那还客气什么，来吧。其实，心里特别想让他来的。
   小朱五年前与我联系上的。有段时间几乎天天通电话。他当时在珠海闯荡。聊得最多的，便是以前的酸甜苦辣。而对目前状况，却蜻蜓点水一带而过。我问过几次，他总闪烁其词。他不想说，我也不便多问。但能猜出其中一定有难言之隐。思索良久，决定给他写封信。
   自打电话普及后，我就再没给谁写过信。可对小朱，忽然觉得很有必要。我们曾是一个连队的战友。我当指导员，他是普通一兵。平心而论，对小朱并没太多的具体帮助，更谈不上什么特殊提携。任职期间，从战士中提拔了三名干部。其中一名还是小朱的同乡。而小朱直到退伍，连党也没能入上。之所以对他印象较深，是因他有文化脑子好，喜欢发表意见。
   连队一百多名战士，不可能每个人都入党，提干更属凤毛麟角。但作为指导员，总应该为战士负责的。怎么负责呢？当时的主要做法，就是严格要求。在连队批评人的事，我几乎包圆了。后来逐渐意识到，与战士交心做朋友，才是最重要的。当我调到机关工作后，每逢节假日，总有战士找我玩。拉家常谈心思，说很多以前并不清楚的事情。那时，心里便生出许多愧疚感。觉得指导员当得并不称职。虽然批评出于公心，但居高临下为上级负责的成分多，而设身处地从战士角度想得很不够。现在对小朱同样有愧疚感。他不计较个人恩怨，千方百计打听我的消息，仍把我视为最信任的战友，掏心掏肺诉说衷肠。我一定得帮他。可一介闲人，又能怎么帮呢？只有写封信。把电话聊天中的感受，经过深思熟虑仔细写出来。这样兴许对他有所帮助。我毕竟比他多一点人生阅历嘛。
   小朱出站了。
   尽管三十多年未见面，但都一眼认出了对方。他依然很精干。瘦高的个头，挺拔的身板，走路像一阵风，很有军人风度。左眼上方不知怎么多出一道疤痕，倒使原本英俊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意想不到的威严。握着小朱的手，悬着的心踏实了一些。小朱也上下打量我，说道，真没想到，您还这么年轻！我自嘲地笑了。他也跟着大笑起来。
   一到宾馆房间，小朱就急促地说，指导员呀，我老早就想来看您了。也没别的事，就想与您多说些话。但这次却不能多呆，后天一大早就得走。他脾气一点没改，嗓门大语速快，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干脆响亮。
   接下来的一天两夜，便是尽情聊天。白天在公园里，晚上则靠在床头上。积攒了几十年的话越说越多。没怎么觉着，就到了分别时刻。当我送走小朱，在独自返回的路上，才有机会梳理与咀嚼。从而对小朱分别后的经历，有了比较清晰的脉络。
   小朱复员回乡后，先忙着找对象结婚，接着就想在农村干出一番事业。梦想破灭后，便携妻去了珠海。倒是抓住了一次好机遇，并且把握得很不错。眼看成功在望，却被意外的车祸扼杀了。脸上落下伤疤不说，妻子还离他而去。
   从此，便一蹶不振。只身留在珠海，糊口度日而已。虽再无灾祸问候，但也没福祉降临。岁月养人，同时也磨人。随着时间的流失，他变得越来越现实，也越来越消沉。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两个女儿长大成人。而且都有了较好的着落。
   他急着要走，是去处理一件大事。去年由朋友介绍，他处了一个对象。对象对他很钟情，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谁成想最近竟被别人洗脑，误入歧途参与了传销，还执意要拉他一起搞。他立即赶到传销地点，已与对象交谈过几次。并约定两天后做最后决断。小朱信誓旦旦，一定要把对象从邪路上拉回来。
   小朱说过的一些话，重又在耳边响起：我自己是没钱，但不缺钱花，两个女儿如今都创出一片天地，我也算老有所依了；算命先生说我名字没起好，要不好运哪能从眼前一次次溜走；人就要活得堂堂正正，再怎么穷，也得守住底线，做到不抢不偷，不坑不骗，不嫖不赌。小朱还多次提到我写的那封信，说写得真叫实在，言简意赅发人深省，他很受启发，也非常感动。
   想到此，从心底就嗖的一下，又窜出一股愧疚感来。小朱现在已过中年，难道还缺人生历练吗？起码不是最缺的。他这次造访，没准是想碰碰运气，寻找个谋生机遇的。可我只能与他坐而论道纸上谈兵，实际具体的忙，一点没能帮上。通过当面交谈，能实在感觉到，他目前的状况，并非宽裕与否，而是相当的拮据，很需要具体帮助的。而我呢？却只能说些宽心话安慰他。这种精神食粮，交谈时还信心满满的，现在却显得既苍白又无力。
   愧疚感愈发浓烈起来。虽然知道于事无补，更清楚他的处境，非我造成也非我能改变，但心里总觉沉甸甸的。到底谁能有效帮他呢？恐怕只能寄希望于社会的向好。当然，最终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2010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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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年华

我经常会生出一些愧疚之心。不是矫情，而是确实觉得有所欠缺。弥补又不能，于是就愧疚。

一默先生

尽管三十多年未见面，但都一眼认出了对方。----这就是真情

塘中水仙

诗酒年华 发表于 2019-11-28 09:15
我经常会生出一些愧疚之心。不是矫情，而是确实觉得有所欠缺。弥补又不能，于是就愧疚。 ...

有愧疚之感的人都是善良的……这符合古文人“每日三省吾身”的君子之修行！

塘中水仙

【编者按】本文中显示出来的部队上的战友情谊，既是官兵之情，又像兄弟之情，还像父子之情。读之令人感动。而一封情真意切的亲笔书信，更是难得，其真令人动容。而不能为战友帮上什么忙，令作者深深愧疚，更希望我们的社会向好。这是一个只有重情重义的善良之人的所做所为。古语道：每日三省吾身。责己严，待人宽，永远是自我修行的君子之风。其实，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有这样一份美好心思，已经不错了。（编辑：塘中水仙）

诗酒年华

一默先生 发表于 2019-11-28 10:45
尽管三十多年未见面，但都一眼认出了对方。----这就是真情

谢谢站长！

诗酒年华

塘中水仙 发表于 2019-11-28 16:20
有愧疚之感的人都是善良的……这符合古文人“每日三省吾身”的君子之修行！ ...

我自感是个善良之人。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诗酒年华

塘中水仙 发表于 2019-11-28 16:34
【编者按】本文中显示出来的部队上的战友情谊，既是官兵之情，又像兄弟之情，还像父子之情。读之令人感动。 ...

写编按要牺牲多少脑细胞啊？

塘中水仙

诗酒年华 发表于 2019-11-29 08:07
我自感是个善良之人。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啊，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塘中水仙

诗酒年华 发表于 2019-11-29 08:08
写编按要牺牲多少脑细胞啊？

谁知道啊，反正眼看着头发白……